情况比羽欣所想的严重得多得多。
私药制作,人口贩卖。这两项只是文件中所发掘出来的。任何有一点点政治常识的人都知道,在这背后还有更大的东西。
边境的沙漠小镇,诺克斯,甚至被这些人给包下作为胡作非为的场地。
以孤儿的互相搏斗为乐,赌博,而退役的所谓“明星角斗士”,又成为了链条中的一员。受害者只有死亡和成为加害者的选项。
而那私药的制作地仍未查出,不过看到了那些私药对身体的影响,大约是些什么东西,羽欣的心里也有了数。
在她的脑中的知识库里,至少截至百年前,类似的药物是不曾在魔族被发明出来的。人类世界相似的药品大多是在作为止痛药,麻醉药等神经抑制剂的用途上被滥用,被人发现,可魔族因为本身就有术法可以在一定情况下抑制疼痛,所以神经系的药物在过去几千年都不曾被人点亮科技树。
“属下失职...”安格大致的翻阅完了手上的文档,在羽欣面前跪了下来。过去的一百余年,贤者会的动静他都应当注意到,可如此令人发指的事在他的眼皮底下发生,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弥补。
“纠结过去的过错是最无用的...”羽欣将安格扶了起来,按回了椅子上,“你要是内疚,就和我去调查这些东西。”
“是...”安格的声音有些沮丧,听得出他的难过和不甘心。
“王,还有一件事。”雷诺兹的声音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魔鬼藤的结界似乎是她最近研究出来的新东西,羽欣看得出来,她的身体有些虚脱。
“雷诺兹,你可以先把结界去掉的,先用男性的身体吧,这样太过辛苦了。”羽欣担忧地看着她,这是她头一次在魔界看到一位虚弱的成年女性,通常的女性在到了这种程度都会选择暂时使用男性的身躯的。
“不行,外面有人。魔鬼藤的结界用我男性的身躯维持不住。”雷诺兹摇了摇头,“刚才放了窃听物的,和文档里被我抓的,不是同一批人。”
魔鬼藤的结界瞬间萎缩了下去,雷诺兹的眼睛也变回了往常的绿色兽瞳,他再度以男性的身躯,十分疲累的瘫在了沙发上。
“极限了...”随着这句话传来的是他的胃部的抗议,雷诺兹瘫倒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说着,“剩下的,到餐厅再看吧...”
“好。”羽欣点了点头,她的手一挥,文件暂时性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她手上多出了一枚戒指。她将那枚戒指套在了自己的左手食指上,确认了不会掉落后,站起了身。
“王,餐厅准备好了。”一位侍者走到了门口,恭敬地对着他们说。
“王一会就过去,一会在我们离开餐厅之前,不要让任何人进入餐厅打扰我们。”羽欣开口前,安格就站了起来,向门口的侍者说。
“是。”侍者行了个礼,便离去了。
雷诺兹仍旧瘫倒着,羽欣走进了自己的卧室,端出了一杯花茶,放在了雷诺兹的面前,“喝了后会舒服些。”
雷诺兹颤颤巍巍地拿起了花茶,小心翼翼地送入了口中。不过半分钟,他便站了起来,脸色也好看了不少。
三个人不紧不慢地在走廊上走着,羽欣走在最前头,时不时看着周围的景色——尽管城堡的地图在她的脑中,她仍旧需要一段时间去辨认前方的景物,好让自己摆脱地图的依赖。
“王,再过两周就是瓦尔普吉斯夜了。”安格在羽欣仍在努力的辨认着方位时,突然打断了她的思路。
“瓦尔普吉斯...好像是...”羽欣还有些混乱,她茫然地点了点头,然后继续打量着四周。
“妹儿,餐厅在左边那个方向。”雷诺兹的声音将羽欣从茫然中拉回了现实,他摇了摇头,指了指刚刚他们错过的一个岔路口。
“诶...是哦,我又走错了...”羽欣摇了摇头,转身向身后走去。
“雷诺兹,谁允许你如此称呼王的。”安格的声音变得冰冷,墨蓝色的眼睛直直地瞪着雷诺兹的脸,就如同要将他吞噬一般。
羽欣一把手突然捂住了安格的眼睛,揽着他,拖着他的身子便向自己的方向走去,“我允许的,走吧走吧,你知道我对路不熟的还不带路。”她向身后的雷诺兹吐了吐舌头,雷诺兹挑了挑眉,作为回敬。
被羽欣的举动有些惊到的安格在被放开后仍有些恍惚,只是直直地向着餐厅的方向走去。“安格,瓦尔普吉斯夜,我该做什么。”羽欣突然想起了刚刚的对话,问道。
她并非不知道瓦尔普吉斯夜是什么,这个词出现在她的耳中后便有详尽的资料出现在了她的脑中。但是似乎同人界的瓦尔普吉斯夜不同,魔界对此的记载并不多,仅仅是常规的宴会,狂欢,起源似乎也与人界并不相同。
人界的瓦尔普吉斯夜似乎是由于某名为瓦尔普吉斯的异教徒而诞生,但因为同魔界旧时的五月节时节相近,不知从何时起,魔界也开始将五月节称之为瓦尔普吉斯夜。人界所狂欢的是神明的结合,而魔界所庆祝的,是光明的降临,还有象征着生育的神树的诞生。
他们认为五月初是春分到夏至之间的重要时节,光明正在大地之间占据着越来越多的时节,所以值得庆贺。但是不知为何,羽欣的脑中对于具体该做些什么,记载得并不清晰。
“啊...王...前任王会在白天对所有的先代王进行祭祀。她还会对主堡的王座进行祭祀礼...”安格回忆了下,说,“不过已经一百余年没有人主持瓦尔普吉斯夜了,从前便是只有王才有资格进行祭祀,这百余年也只有民间有些狂欢节,吃吃冰兰之类的...”
“冰兰?”羽欣有些好奇,脑中的资料告诉她冰兰便是瓦尔普吉斯夜时魔族会做的某种糕点,至于始于何时,也并没有标注。她有些好奇,自己并未尝试过这个食物。
“冰兰可是个好东西。”雷诺兹的神情似乎十分向往一般,“我小时候每年都盼着这时候呢。”
说话间,三人已经走到了餐厅的门口,餐厅空无一人,但是食物已经好好的放置在了桌上,每个人的份量都已经分配好,放在了他们的位置所能触及的地方。
“说到冰兰,王,您的桌上那个就是了。”雷诺兹笑着看着羽欣的位置,指着一个白色的小小的蛋糕说道,“这个时节,确实厨房也会做了。”
这个白色的小小的蛋糕上方有红色糖浆绘制成的图案,寥寥几笔,看得出来是临时赶工出来的。羽欣有些好奇,用勺子轻轻地切下来了一块放入口中,竟不是自己所想象中的奶油和糖的味道。
冰凉的气息在她的口中迸出,不知是否幻觉,身体就像在冥想时被观想的光束所笼罩一般,温暖和光明将她所包裹。
这个气息,她突然想起了早些时候的那个错觉。似乎,自己早就已经品尝过了这个叫做冰兰的食物,白天口中的甜味,便是同它一模一样。
“我想到瓦尔普吉斯夜快到了,便自作主张让厨房做了冰兰来。”安格笑了笑,“虽然有些赶,不过味道应当是不错的。”
“谢谢...”羽欣小声地对安格说,轻轻地放下了手中的勺子,她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表情大约是非常失态的,看着雷诺兹的神情便能猜到一二了。她慌忙地将身体坐正,开始吃起了眼前的食物。
“王对于诺克斯的事情怎么想,您打算亲自去吗?”雷诺斯吃着盘中的烤肉,一边嚼着,一边问。安格有些不满地向他看了过去,但是却被雷诺兹所无视。
“去是肯定得去的,但又不能让那些人发现,不然他们直接就清空场地了,怎么抓?”羽欣喝了口果汁,叹了下气,“要说从王都调亲卫兵过去肯定不现实,所以最多也只能我再加上你们中的一个人,若是三个人都去的话,对方一条信息送过去,就白忙活了。”
“也是,我这些东西都是私下让当地人做的口供,物证根本就带不出来...”雷诺兹有些头痛,揉了揉太阳穴,“但如果是只有王和安格大人去的话,他们或许还会打算灭口。”
“灭口?”安格冷哼了一声,羽欣突然感觉自己的全身被浸泡在北极的海底一般,一阵恶寒,“他们可以试试。”
“冷静,安格。”羽欣赶忙叫停,“好好想想,如果我们去了他们到底会做什么。”
羽欣的心中是有打好算盘的,眼前无非就两条路,自己去了,表明要取缔,跟他们打一架,和自己去了,表明不抓人,把大鱼都引出来再一个个架空权力。而两条路都需要时间和精力,自然是选了一条后另一条就行不通了的。
而魔族的法庭又有可能也在那群人的监控之下,自己更不可能让魔界的体系恢复为魔王一言堂——或许对于处理此事有一定的好处,但是对之后的管理确实是有弊无利的。
设立了贤者会,作为第三方监管的魔王正是自己身体里的那位,蕾妮兰多斯·格兰奇,可自己现在和她完全就一点联系都取不得,贤者会自己腐败这种事确实,也是历史上头一次——过去的贤者会一旦出了问题,就立刻会被在任魔王大换血,而如今他们所面对的,是权力被架空的魔王,和背地里开始自我牟利的贤者会。
羽欣也不由得开始揉揉脑袋,“蕾妮啊蕾妮,要是你能出来帮帮我该多好。”
然而就如她所预料的一般,并没有任何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