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记录者...”
诡异的声音在空荡荡的领域之中突然响起。羽欣的全身陡然进入了警戒状态,依照常理来说,不应当有任何人能够侵入她的领域。
“是谁...”她警惕地向四周望去,四周却仍旧只是停滞,仿佛无人听见她的话,就好像,刚刚的一切仅仅是错觉一般。
但是那声音带来的厌恶感却是真实的,就仿佛是本能一般,羽欣感到自己厌恶那个声音,她不自然地将双肩怂起,仿佛时刻就要向谁冲去拼命一般。
但是遗憾的是,领域之间,在没有任何回应。
渐渐地,羽欣放下了因紧张和警惕而怂起的身体。
“我是...记录者...亦是...创造者。”
不过一瞬,在羽欣完全放松的一瞬,那声音再度响起。纯白的领域突然在一瞬间,变成了虚无的黑,连蕾妮兰多斯的身体都不知所踪。羽欣环望着四周,试图从中找出这一切发生的原因。
但这一切就仿佛是录像一般,羽欣看着另一个自己,陡然出现于这篇虚空之中。她的眼睛是血红的,她也如同自己一般,警惕地环望着四周。但是奇怪的是,她似乎没有看到自己。
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那个羽欣的下巴被抬起,羽欣清楚地看到,她的脸被这无形的手捏住,“我会回到这个世界的...”那个声音似乎便是这手的主人,另一个羽欣的身体,被那声音所禁锢,无法移动。
然后,又是一瞬,羽欣看着四周的场景似是在飞速上升,就如同自己正在下降一般。哦,确实,那在领域中央的另一个羽欣,确实是在飞速下降,然后,她的眼前,出现了由雅典娜所带领的魔族亲卫队。
“果然是回忆...”羽欣叹了口气,虽说不清楚自己如何失忆的,但是她在靠近另一个自己的一瞬间就发现了,操纵着身体的,正是她自己而非别人。
回忆之中的这声音实在是令她过于厌恶,就仿佛她的本能一般,就算在这具诡异的身体之中,羽欣仍旧产生了不可抑制的恐惧和厌恶。那声音就如同是自己的天敌,在听见的那一瞬间,羽欣只感觉,自己像是被巨蟒缠绕住了身躯,冰凉粘腻,却又让自己无法挣脱。仿佛仅仅是这声音的存在,就会让自己窒息。
看到自己晕厥过去后,四周的景色瞬间变回了她的领域寻常时期的模样,洁白,无暇,但是蕾妮兰多斯仍旧在那里,被束缚着。
羽欣离开了自己的领域,回到了现实之中。
窗外,夜幕早已降临,她不知道自己在领域里呆了多久,但很明显,这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人之音被她锁在了自己的橱柜之中,也暂时无法问问尤里,是否知道什么关于这个诡异的声音的事情。
长时间的休息让羽欣的身体恢复了不少,她从床上坐了起来,活动了下关节。她总觉得,这整件事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有着很重的违和感,但是一下子想不起来。
一瞬间,这几天见过的人脸飞速地从她的脑海之中闪过,然后,一个熟悉的面容,瞬间停留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是的,就是她,拉萨雅。
虽说有爵位的贤者会成员都拥有封地,她也并非唯一一个每日都从封地赶往王城来参加晨会的人,但是,她所拥有的封地便是诺克斯。若是封地之中所有的人民都被控制,她又怎会毫不知情?羽欣记得,自己亲眼所见的,拉萨雅的眼睛和他人一样都散发着红光,那她又是如何做到每一天都能够准时,正常地去参加贤者会的晨会,又是如何与雅典娜的家人进行所谓的“联络”?
那么,她若非始作俑者,便只能是帮凶了。拉萨雅的本职是预言师,确实是没有受到过任何战斗的训练和精神系的训练,那么她既不可能和那些巨兽所抗衡,也不可能操纵它们。
自己原先仅仅是猜测,这些精神药物或许是有利可图,才会吸引贤者会的人去涉足,但从这一切看来,有没有切实金钱上的利益还有待商榷,但,其他方面的利益,譬如,权力,应当也是没有的。
那到底又是为了什么呢?
羽欣想不通,但是她知道这件事必须尽快告诉别人,以在第一时间控制住拉萨雅获取信息。审判和询问都不是她这个魔王的工作,她必须尽快将这些告诉负责的人员,尽快找到原因。
毕竟这原因或许,就和那能让现在的自己都感到入骨的厌恶的声音,有着深切的关系。
来不及穿上鞋子,羽欣飞快地抓起了放在手边的衬衫披在了身上,打开了门。
门口守着的侍卫似乎被她所吓倒,差点摔在地上,羽欣连忙伸出手将她扶起,“快,帮我联络雅典娜,让她立刻过来!”
“是!是!”侍卫有些慌张,她从腰间拿起了一个仪器,飞速地按了些什么。
不过两分钟,雅典娜便小跑着赶来了,“王,您找我。”
“对,雅典娜,我记得贤者会的人若是犯罪,是由亲卫队负责询问和记录后,才能交予法庭。”羽欣加快着语速,飞快地说,“你现在,立刻马上,盯住拉萨雅,整件事情下来她的问题最大,否则她怎会连自己的领地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还能每天都来王都开晨会。”
“可是,王...”雅典娜面露难色,似乎有什么想说。
“没什么可是的,就算与她无关,她的领地出事了自然我也要问责,实在不行你随便捏个什么由头暂时将她留住...”羽欣知道,拉萨雅目前是自己最易获取的信息源,她无论是什么代价,都必须将这个人留在自己手中。
“王,拉萨雅她...在您醒来之前,就苏醒离开医院了。她是说要去主堡,但是属下在这次见您之前,就找人去查过了,她...逃了...”雅典娜露出了愧疚的神色,叹了口气,“对不起,是属下没向手下交代好。”
听到此,羽欣只能叹一口气。确实,拉萨雅每天都至少有六个小时不在药物的控制之下,本来就有她所注射的药物比别人的少的可能性,自然也会更早的清醒,“唉,那就只能发通缉了...”
“是...属下发现后就已经叫人去办了。”雅典娜低下了头,似乎十分地自责。
“算了...你现在带我去看看安格的状态,他是我带过去的,我有责任确保他的安全。”
“是,王。”
安格所在的房间和羽欣的十分的不同。羽欣所在的仅仅是有基础的生活布置病房,而安格,却被精密的仪器围绕着。羽欣看见,那些仪器上的数值偶尔会窜出正常范围,但大多数情况下,却也没有多少波动。
“他现在是什么情况?”羽欣盯着这些数字,脑中的知识告诉她这些都示意着什么,但是她仍旧无法将这一切和床上正在睡着的那张脸结合在一起。那张过去半年,天天在自己周围的脸如今静静地被各种管子和电线所缠绕,脆弱得就如同一碰就会碎掉一般。
“报告上说,安格队长的生命指征一直很不稳定。他在任何医生,医院之中都没有从前的医疗记录,我们也不敢用太过激进的治疗手段...”雅典娜轻声说着,就像怕吵醒眼前的人一般。
似乎有什么东西催动着,羽欣缓缓地向前走去,她坐在了这个平日总是带着一副“生人莫近”的面容的少年身边,他的神情却就像毫无防备的孩童,平静,而又脆弱。
在触碰的瞬间,大脑就告诉了羽欣,她能够如何唤醒这个少年,就像往常一般,羽欣并未过多深思,就接受了来自这所谓知识库的建议。
他们说,眼前的这个少年和其他的魔族不同,能够拯救其他魔族的仪器对于他而言却是对他生命力的剥夺。
他们还说,若是羽欣,在接触他的双手的一瞬间,就能够瞬间明白如何将这少年从沉眠之中唤醒。
“雅典娜,把所有仪器撤掉。”羽欣平静地说。
“王,安格队长他现在依靠着这些才...”雅典娜的语气中似乎十分的不满,“如果撤掉的话...”
“这是命令。”羽欣说。
“...是。”
在一切仪器被从他身上去除的时候,似乎是错觉,羽欣感觉安格似乎,深呼吸了一下,仿佛刚刚从什么危险的境地逃脱出来。
“雅典娜队长,请你暂时离开一下,帮我守在门口。”羽欣看着安格的脸,平静地命令道。
“可是...”
“这是命令。”
“是。”
当房间之中仅剩下被仪器所围绕的二人,羽欣遵循着大脑中的声音,握住了安格的双手。
左手,是魔力回路的入口,右手,是将体内能量归还予自然的出口。这是任何系统地学习过魔力操纵的孩童都能记住的知识。羽欣用自己的身体,作为中转站,感受着安格体内的能量的流动。
就在体内的某处,像是阀门被关闭了一般,羽欣感觉到了停滞,而正因如此,她无法从安格的右手之中感受到任何能量的流出。
说起来,自己最初学习术法的时候,就是这炙热的右手引导着自己体内能量的流动,让自己初窥魔法的道路,一次次地教导着自己,如何疏导自己身体之中的回路。
当时心中的悸动似乎还存留于自己的情绪之中,在双手接触的一瞬间,身体不自觉地模仿起了当时的情感。
不,现在最重要的是让他醒过来,而不是学习过去的情感。羽欣默默地对自己的身体说道,那微微涌动的某种情绪,也随之散去。
被阻挡的道路在羽欣的操纵下,缓缓地恢复了魔力的流动。冰凉的右手,在那一刻,缓缓地回温。
羽欣轻轻地松开了她的手,站了起来,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静静地等待着。
不过几分钟,那原本平静安宁的面容,似乎被体内的灵魂取回了支配权,变得紧绷,变得严肃,羽欣看见,他的眼皮终于有了些许颤动。“该醒了,安格,我等了你好久。”
幽蓝的瞳孔,终于,在被囚禁了两天之后,再次见到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