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离别
果不其然，中考过后，他们便开始分道扬镳了。虽然都是直升高中，但只有她和夏阳非常幸运地又分在了同一班，而杨依和王乐则分在了不同的班，他们，开始减少来往了。夏阳也老是向她抱怨说，少了王乐这个讨厌鬼斗嘴还真是不习惯。
是啊，习惯。她习惯看夏阳和王乐斗嘴时的热闹，她习惯听杨依说她和苏琛之间的事，她习惯一回头就看到王乐大大的笑容。习惯，还真是可怕的东西。
梧桐树下，左小诺靠坐在树干上，正闭目养神。忽然，远处的灌木丛里传来奇怪的声音，“唔……嗯……”
她睁开眼睛，看向那灌木丛，那声音还在继续。她看了看四周，然后站起来，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然后，她看到了不该看的一幕。苏琛和杨依，他们正在接吻。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全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光。她捂住嘴，无力地蹲了下去。
眼泪无预警地开始往下掉，滴落在草地上，然后被泥土吸收，只剩下淡淡的一个印。
左小诺，你在伤心什么？这样的结果你不是早就料到的吗？杨依和苏琛，他们会很幸福，至少苏琛现在看起来很幸福。你要做的，不是应该祝福他们吗？
她站起身，逃似的离开了那个地方。
只顾着奔跑的她没留意到她前面不远处站着一个人，她就这样撞上那个人的后背。由于用力过猛，她整个人向后摔倒在地，而那个人也被她撞得往前走了几步。
“你这人怎么走路……左小诺？”那人转过身来，满脸不悦，却在见到坐在地上眼里带泪的左小诺时愣住。他快步走向她，伸手把她扶了起来。幸好现在已经放学了，没有人会经过这里。
“左小诺，你怎么了？是摔到哪里了吗？”那人着急地问。她怎么一直流泪？
左小诺抬起视线模糊的双眼，“王乐？”她慌乱地抬手在脸上擦着，却怎么也擦不完那拼命往下掉的泪。
看着眼前王乐递过来的纸巾，她迟疑着接过。她吸了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刚刚……”
“没事！”王乐微微一笑，忽然又敛了笑，“你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
她一愣，想起了刚刚看到的那一幕。欺负？没有人欺负她，只是她在欺骗自己，原以为自己会很洒脱，殊不知不是，其实，她很在意。
“左小诺，虽然我不知道你受到了什么委屈，但是，请你记住。”他顿了顿，然后像是下了什么重大决心，深吸一口气后说：“我都会在你身边守护着你，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的！” 闻言，她惊愕得睁大了那双微红的眼睛，他在说什么？
“呃……嗯，我们是……好朋友啊！应该的！”对此，她只能装疯卖傻，“我……我还有事，先走了，明天见！”她要走，她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小诺！”王乐拦住正欲逃走的她，“不是这样的，难道你都没有感觉到吗？我喜欢你！”他豁出去了，喜欢一个人就要让她知道，他不想再隐藏自己对她的喜欢。
“不……王乐，今天不是愚人节，请不要开玩笑好吗？”她无力地恳求道。不要，她不要听，为什么要对她说这些？她承受不起的，她只会带给他伤害。
“我是认真的！”他伸出双手扣住她的肩，眼睛正视着她的，“五年级时，你代替苏琛在单杆上倒转，你的勇气令我佩服，我想要交你这个朋友，于是我开始努力学习。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发现自己对你有了不一样的感觉。”说到这，他笑了，“我喜欢你浅浅地微笑，喜欢你的单纯，喜欢你的……”
“不要说了。”左小诺打断他，“求你不要说了……我累了，我要回家了。对不起……”说完，便用力挣脱王乐，转身跑远了。
“小诺……”看着仓皇逃走的左小诺，王乐双眼黯淡下来。随即，他又迈开脚步朝她消失的方向追去。坐在靠窗的公交车上，左小诺的脑袋一片混乱，太阳穴微微发痛，玻璃窗上映出的是她苍白无助的脸。
她刚刚看到的，听到的，都不是真的吧？王乐对她，怎么可能？一定是她听错了，回去睡上一觉，睡醒了，就什么都会恢复正常了。她这样安慰自己。
身心疲惫的她却在当天晚上发起了高烧，烧到39度6，一整晚都在说胡话，可把她妈妈吓坏了，整晚没睡在床边照顾她。直到第二天早上，她的烧才退了下去。
“昨天还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发起高烧了呢？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是不会好好照顾自己呢？”她妈妈在一旁边收拾餐具边轻声数落她。
她无力地躺在床上，对妈妈的话充耳不闻。她的脑海里不停地想着昨天王乐对她说的话，想着以后见面了会是怎样的尴尬场面，想着她和他还能不能回到从前。越想，她的心就越难过。
其实她该庆幸自己病了，这样她就不用回学校去面对他。她知道他这样是在逃避，可除了这样她不知道还能怎么做。
昏昏沉沉中她又睡着了，梦里，她看见了王乐和她一起玩得很开心，什么也没有改变。 “小诺，小诺...”模模糊糊间，她听到了夏阳的声音。她幽幽地睁开眼，却看见夏阳通红的双眼，吃力地撑起虚弱的身体，她问：“夏阳，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小诺...他...他死了...呜...”夏阳的眼泪在她开口之际便大滴大滴地往下掉，滴在左小诺露在被子外面的手上。
死？谁死了？
“小诺...”夏阳捉住她的手，她能感觉到夏阳在微微发抖，“讨厌鬼他...他死了...”
夏阳在说什么？王乐死了？怎么可能呢？
“夏阳，我知道你不喜欢王乐，但你也不能拿他的死来开玩笑啊！”左小诺微怒道。
“是真的，小诺，他死了，前天出车祸死了。”说到这，夏阳已泣不成声了。
“不，我不相信。我...前天还见过他，一定是搞错了...”本来就苍白无血色的脸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更苍白了，近乎透明，像是随时都有倒下去的可能。
“没有搞错，今天已经开始举行葬礼了，好多同学和老师都去送他最后一程了。”
葬礼？那是真的了？不行，她要去看看，送他最后一程。
她不知哪来的勇气，掀开被子就下了床，来到衣橱前找到一条黑色的裙子换上。
“小诺，你身体这么虚弱，就不要去了吧！”知晓她的用意后，夏阳赶紧把她拉回床边。她刚听阿姨说，前天晚上小诺发了高烧，昨天早上好不容易才退的。
“夏阳，我一定要去，你带我去好不好？”她强压住悲痛，脸色苍白敌对夏阳哀求道。她一定要去，不然她永远都不会原谅她自己。
“...好吧！＂看着她眼里的坚持，夏阳答应了．
灵堂中央，放着王乐生前笑得最灿烂的照片，大大的白色花圈包围着他．前面放着一副棺柩，两旁同样的摆满了花圈．王妈妈在亲人的搀扶下哭得死去活来．她还发现以前初中同班的好多同学都来了，还有几个高大的男生，应该是学校篮球队的。他们围着棺柩深深地鞠了一躬后都含着泪水从她的身旁走了出去。
她呆愣地看着眼前笑得灿烂的他，有眼泪滑进嘴里，咸咸的，有点涩。
“左小诺，请你帮我补习功课，好吗？”
“左小诺，我期末考试考了９０分哦，我还没有试过考这么高分的呢，谢谢你！”
“左小诺，我们又在同一个班里，真巧．．．”
“我喜欢你浅浅地微笑，喜欢你的单纯，喜欢．．．”
前天还活生生的一个人，今天怎么就冷冰冰地躺在她的眼前了呢？这是上天开的一个玩笑吗？
在来的路上听夏阳说，他那天好像是在追一个什么人，然后在过斑马线时被违规行驶的大卡车撞到了，当场死亡，死的时候嘴里还在喊着什么。
追一个什么人，那个什么人，是她么？他是担心她才会追出去的吧？是吧？可恶，为什么不起来告诉她是不是？原来，是她间接害死了他。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她希望没有看到那一幕，没有看到那一幕就不会哭，不会撞到他，没有撞到他，就不会有机会让他说出那些话，如果她没有懦弱的逃走，也许他就不会追出来，这样他就不会死了．．．
可是，时间不能重来，生活也没有如果，发生了的事不能当没有发生．
她走上前，对着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阿姨……”左小诺由夏阳扶着来到了王乐妈妈面前，“阿姨，你不要太伤心了。对不起，阿姨……”
“小诺……”王乐妈妈哭喊着捉住左小诺的手，“你说我们家阿乐怎么就这么狠心抛下我们走了呢？他怎么就这么短命呢？”
“阿姨，你不要这样，王乐他看见你这样，他……会走得不安心的……”
“阿乐……我的儿啊……”
左小诺和夏阳，一直陪着王乐妈妈，看着王乐被送去火葬场火化，看着他的骨灰一点一点地洒向大海。
她记得王乐跟她说过，他喜欢大海，他说他是大海的儿子，他希望等到百年归老后，他的骨灰能够洒进大海，让他与大海融为一体。
现在，他的心愿达成了，只是，似乎来得太早了。
“夏阳，你说一个人的生命怎么就这么脆弱呢？”左小诺躺在床上，眼睛直直地看着天花板。
“小诺……”夏阳翻了翻身，伸出手抱住了她，她知道她心里很难受，“小诺，不要这样，讨厌……王乐他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吧！他对你这么好，看到你为了他这样伤心，他也不会开心的。其实，每个人都有属于他们自己的宿命，王乐虽然离开了，但我们还活着啊！他永远都会活在我们心里的。”说完，她的眼眶也红了。
送完王乐最后一程，因为担心小诺，夏阳便过来陪她一起睡。
是这样吗？几天前她还是个16岁的高中生，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却没想到几天后，她去了一趟火葬场，送走的还是她身边最好的朋友，老天爷真会捉弄人。
“夏阳，我好怕……”左小诺把头埋进夏阳的颈窝，像个孩子似的哭了起来。
经过这么一折腾，左小诺在家足足休养了一个星期，人也瘦了一大圈，看得她妈妈心疼不已。
再回到学校，左小诺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似乎前段时间经历的都是一场梦，异常可怕的噩梦．
见到杨依时，她的眼底闪过一丝痛．
一个星期没见，她似乎憔悴了很多，双眼也没有了往日的光彩，笑容也不见了．
一问才知道，原来苏琛在一个星期前随着家人搬走了，他去了美国留学．他们的爱情无疾而终．
下了公车，左小诺一路狂奔来到那座城堡．她翻过围墙，看着大门紧锁的房子，眼里的光一点一点的黯淡下来．她走向那棵香樟树，手轻轻地抚上树干，眼睛缓缓合上，感受着他留下的气息．然后有眼泪从眼角滑落．
王乐不在了，苏琛走了，这就是所谓的生离死别么？
对王乐，她有太多的抱歉，想说声对不起，他已然听不到了．对苏琛，她有太多的眷恋，她甚至还没有亲口告诉他，她喜欢他，好久，好久了，他就这样从她的生命中消失了。
他和她，会有相见的一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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