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想念是一股悄然潜入心间的欣喜,那么思念便是一种深深浸入骨髓的苦痛。与夏雨琪图书馆分别后,我的脑海重复萦绕着夏雨琪的每个浅浅的酒窝,每个淡淡的颦眉,这种想念随着夏日里石榴花的绽放渐以浓烈,终至化为深深的思念,用她难语的苦痛不断吞噬着我的心房。
我在幻想着夏雨琪的电话会在一个星子坠水的夜晚骤然响起,或者一条带着她浅浅温暖笑意的短信在睡梦中悄然而来,每次手机响起的铃音,都会给我敏感的神经带来重重的撞击,艰难的走过两个星期的苦痛,始终未曾收到她的只言片语,期待的愈深,那么失落的苦痛也便愈重,我陷入这种难言的苦痛难以自拔。有那么几次,我甚至躲于安静的角落,拿起手机忐忑地翻出她的电话,手指轻放于按键之上,幻想着也许手指只要轻触一下,便可透过音波听到她的声音,想象出接电话时她娇嗔的样子……然而一想到她美丽的笑颜,一种莫名的自卑或者怯懦感便会弥漫于心间,最终关上手机,闭上眼睛陷入一阵长长的静默。
又是一个周末的晚上,由于已是初夏时分,小城的夜便渐以热闹了起来。离家不远便是一座精致的小广场,吃过晚饭不久,父母便携手出去了,和普通的中年工薪阶层一样,他们的生活没有那种富裕阶层的波澜绮丽,却从不缺少平淡的温馨元素,我一个人百无聊赖的待在房间里,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广场上的虹霓虹闪烁的梦幻色彩,踏着轻缓音乐的节奏,缓缓起舞的中年人的身影,偶尔还可以听到小孩子欢乐的嬉闹声,然而这一切似乎都不能引起我的兴趣,我的心犹如空气中弥漫的淡淡石榴花香,沉寂的只有花瓣落地的声音。
正当我陷于这种略显忧伤与沉闷的氛围时,书桌上的手机铃音骤然响了起来,望着不断闪亮的屏幕,我已然无了初时等待夏雨琪那般的欣喜与忐忑,甚至也没了接电话的动力。第一声铃音刚落,第二声铃音便接着响了起来,我始终不为所动,只是由着它继续响着,然而铃声似乎充满了顽强的韧性,不断不休,待至第四声响起我终于拿起开通了接听键,便听到音筒里文凯急切的呼喊声:“小枫,你干什么呢!我们都到了就差你了,快点!”
“差我一个?”听到我疑惑的语气,文凯竟然气呼呼的斥道:“老兄,你不会把上个礼拜商量的事情忘了吧!今晚李健要向王雪表白,老地方等你!”说完不待我回话便挂了电话。
我这才蓦的想起上个礼拜我们曾商量好,李健今晚对王雪表白的时候我和王佳、文凯要过去助阵的。想到这里又不免觉得好笑起来,王雪儿初中时期和我便是极好的朋友,这个在我心目中一向文文静静的姑娘,自从跟我在一次周末的朋友聚会上与李健相识玩熟后,不知是否冥冥之中注定天生相克,每次和李健相见总会凶巴巴的欺负他,比如骗他从城北跑到城南为大家买冰淇淋,故意在下雨时放起他的雨伞,遇有不快时趁他不备狠狠地踩上他一脚……作为报复李健会在王雪儿的书本上画上一个小小的毛毛虫或者用用带针的细线把她的裙子连在他的鞋带上……身边有心的朋友自然看出他们之间的微妙,却并未点破。如火般的王雪偏偏遇上了情商比较迟钝的李健,结果自然而知。自己抛却女孩子特有的矜持,偏偏遇上了李健这样的呆头鹅,王雪一气之下便不再理他,这时一直都把对王雪的情愫隐藏在内心的李健才明白王雪的苦心,于是鼓起勇气找了王雪几次,却都吃了闭门羹。无奈之下文凯便替李健想出了一个在今晚烛光表白的招数来。
想至此我心间忧伤的情绪也因这段插曲冲淡了不少,取了车锁过门后,便朝着我们之前约定的地方行去。一阵清凉的风吹来,抬起头来才觉今晚的月色分外的皎洁,天空也因此多了份朦胧的色彩来,空气中的石榴花香也更加的浓郁了,在心间暗暗为李健祈祷:愿丘比特的神箭在今晚顺利射出。
待我赶到老地方时,李健他们已经等了一会了,自然免不了一阵抱怨,我并未辩解,待到他们气消了,才对着李健笑了笑算作歉意。李健却反而不好意思起来,脸上蓦的一红,使得原来黑烁的脸庞像极了一块烙红的铁块。文凯却在旁边急到:“好在你来了,如果不来的话,今晚的行动成功不了,李健的后半生就交给你了。”我只得再次道歉。一直比较稳重的王佳打圆场道:“好了,先谈正事,迟了怕是王雪都睡着了。”文凯便止住了对我的挪喻,晃了晃手里的背包得意的笑道:“呵呵,东西我早就准备好了,到了就知道了。”说着又向我问道:“要你准备好的诗歌带来了吗?”我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了在家出门前从日记本上取下了一首情诗,向李健递去。
李健接过看了看,对我笑了一下说道:“还真有些紧张,真怕到时候一紧张就读不出来呢!”我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文凯急道:“好了,我们赶紧去吧,不然那王小辣椒真的要生气了。”也不待我们反应过来,便挎了背包率先骑车向王雪的家行去。
我和王佳相视一笑,对李健戏谑道:“走吧,再不走就有人捷足先登了。”惹得李健一阵紧张,也连忙骑上了车,我和王佳便也急忙跟了上去。
骑过两条街便到了王雪家居住的小区,我们停了车,来到了王雪家的楼下。文凯看了看我们笑道:“今晚的事情必定会因为她独有的浪漫,唯美而永载史册,那小辣椒肯定感动的稀里哗啦的。”说完便从背包里掏出了事先准备好的红色蜡烛、火柴、烟花,掏完这些文凯拍了拍包对我们故作神秘道:“还有一道神器,没有了它便若诗人诗句中写的‘就像没了翅再也不能自由飞翔的鸟,没了尾……’”不等他说完王佳已经从背包里面拿了出来,我们不由得惊呼了起来:“怎么还带了音响?”面对我们的疑惑,文凯摸了下他那原本就比较尖的鼻尖,继而一本正经的说道:“爱就大胆说出来,我们在她家楼底下点上一片心形红色蜡烛,朗诵一首精心准备的诗歌,虽然浪漫,可影响范围太小,所以我们就要用音响让周围的人都知道李健对王雪的情感与勇气,让更多的人见证这个爱情美好浪漫宣言的夜晚。”他的话刚落李健就吞吞吐吐地犹豫否决道:“可……可我总感觉过于张扬了,影响到了别人不说,王雪如果再为此生气……”不等李健说完,文凯便打断他的话问道:“你到底喜欢不喜欢王雪?懂不懂得女孩子的心事?其实女孩子说不喜欢的时候就是喜欢,说喜欢就是不喜欢,我这可是费尽了心机为你你策划的,并且找了好几个女孩子做过验证的,你要是临阵脱逃,后悔的可是一辈子!”
文凯的话呛的李健一阵语塞只得将目光求助式地转向了我和王佳,我和王佳也感觉有些过于张扬,不等我们开口,文凯便堵话道:“你俩可别添乱哦,耽误了今晚的行动可是要负责任的。”说完指了指我道:“小枫你擅长的是写作,猜女孩的心事你却是不如我的,虽然我平常过于腼腆些,可那些都是表象,这样才能更好打入到女生阵营,刺探出她们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说完标志性的用兰花指拈了下他的长发又指着王佳说道:“老王,你这老古董也不要发表意见了,你压根就不懂的爱情的,呵呵待成了李健的事情,嗯嗯,是有必要给你上一堂爱情课了。”
他的一番话咽的王佳白皙的面庞上一阵红一阵白,直直说不出话来。我还想反驳,却听一脸潮红的李健说道:“好,那今晚我就豁出去了,是杀是刮就看今晚。”说完紧紧的握了握拳头,脸上露出一股悲壮的坚毅之色。我也不便再说什么。文凯见状重重地给了李健一拳道:“这才是纯爷们哩!”说完便不由分说的招呼着我们将蜡烛摆放成心形,我和王佳看了看,也不再言语,便在王雪二楼窗下的空地摆放起了蜡烛,待我们摆放好点亮之后,文凯和李健已将音响调试好了。
文凯清了清嗓子以他特有的娘娘腔拿着话筒对着二楼王雪家的窗户喊到:“王雪,你听着,我们代表深深地爱着你的李健,在这个月色皎洁的美好夜晚向你朗诵一首爱情的表白诗《请让我为你送只风铃》,你一定要用心听用心去感受李健对你的浓浓爱意哦。”
随着音响的扩散,整个小区仿佛都在回荡起文凯的声音,烟花骤然燃起,照亮了整个夜空,仿若满天璀璨的星辰,这时王雪家二楼家的窗帘上映出了一道美丽的纤影,文凯看到后得意的对着我们打了一个响哨,看到李健掏出写好的诗歌准备递给我,要我吟诵进行开门红,一把夺了过去说道:“这艰巨的任务还是我来完成吧。”说完便咳咳了两声,深情的吟诵我写的那首情诗来:
我想送你只百灵,
在寂静的夜里,
悄悄为你欢歌婉鸣。
亦想送你束鲜红的玫瑰,
在单调的季节里,
轻轻装饰你浅淡的梦。
可是哦,我怕百灵婉鸣,
难消你我相隔天涯夜凉如水的情。
玫瑰虽美好,
终难抵这人间冷漠的冬。
那么,且让我为你窗前挂只神奇的风铃,
风儿来临的时候动颤若泉,
叮叮向你将我的柔语吐露。
没风的日子里静寂如水,
默默将你的心儿聆听。
说实话文凯的吟诵水平,虽不如我,却也是十分的不错,欲扬顿挫,很好的掌握住了这首诗歌的节奏与情感,待至他读完我也不由得与李健、王佳为他喝起彩来,文凯却愈是得意与自信了,看到窗户上的倩影动了一下,向着王雪家的窗户下又走进了几步,一只手比成V字形用话筒高喊到:“怎么样王雪?感受到李健对你浓浓的爱意了吗?接受他就下来吧,我们在见证这个美好的夜晚!”说完一脸期待地望着窗帘上的那抹倩影,“去死”伴随着一阵女孩子尖利的声音,一盆冷水从打开的窗户里泼了下来,刚巧淋在张着嘴巴向上望的文凯身上,不等我们从吃惊着惊醒过来,楼梯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谁是李健?”一声霹雳般的声音在空气中骤然炸响,我们吃了一惊,寻着声音看去,却是王雪的爸爸提了根幹面杖吹胡子瞪眼的望着我们三个,我们不约而同的指了指刚抹过脸上冷水一脸错愕的文凯异口同声道:“他是。”
伴随着幹面杖挥破空气的摩擦声,夜空里传来一阵狼嚎般的痛苦求饶声,惊起了枝头成片的飞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