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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云台暮暮皎月悬

意凝霜率先开口,口笑心不笑,胸中有言:“江湖一骑良驹当先,执剑论道谁人可挡。

数尽人间好儿郎,有哪个敢来娶吾凝霜。

人言那持书将生墨染也是个翩翩君子,通儒通兵,也是九州响当当的一号人物,有此夫君傍身立命,霜儿乐意至极,不亏!”

事到如今,也只好这般安慰自己了!意凝霜心系于此。

心思于此,意凝霜的脑海突然浮现了一张刚毅的面庞,面色苍白,不言讥笑,那个十岁那年在山中认识的玩伴,那个她梦中魂牵梦绕的良人。

一言惊天响,声若风雷至。夫妇二人被女儿的这番奇言怪论给吓到了!

好似婆娑烟波中,忽现一尾轻舟,渺滧渑池间,江水逆泊行流,人间奇景。

同样是女子,玉清烟也有过那小女子的心思,自古美人配英雄,且不谈两国交兵之事,单论持书将生墨染此人也算是年少成名的一代名将了。

文才武略皆是上上之选,可叹的是此人出生卑微,至今未有家室,据传这相貌也是书生气浓了些,倒也是个良婿首选之人。

好又怎样?坏有怎样?流霞顾盼问奈何,自有天注定,便是不知此缘有无因果了!

未曾想过独女竟有此觉悟,此计对其有失公允,做父亲的打心底里是对不住女儿的,然事已至此,多言无益,便是在那计策拟定之际,离国公便已是舍弃了亲情,成全了国之大义。

作为一国之君,有此觉悟已是难得,有女如霜,此生无憾,离国公紧紧握住女儿双手,泪自眼中流,却面带痴笑,想必此刻其内心波澜迭起,异常复杂,情绪上涌,不能自控。

意伏天周身尽显疲态,只好低头道了声:“听闻汝之决则,孤心甚慰,孤便替这城中万千百姓道了声谢字了!”

有女出嫁,做父母的自然是要用心张罗婚事的。

容不得多思,次日正午时分便要开城迎亲,算来这准备的功夫也就八九个时辰而已。

残秋,败景,世事无常,却要黎民百姓学会苦中作乐,纵使围城数月,亦要学会波澜不惊。

遥望窗外,风景依旧,回首窗内,人心安然,笑看云起云舒,静赏远山叠峦,沉下心思来,却也哀若沧海,阵阵鸦鸣间夹杂着几缕忧思。

这秋是残败的斜阳,是孤寂的远山,是繁华易逝的大离国都,如此说来,目之所及皆是哀伤,皆是悲凉,是东家门前的缟素似雪无暇,是西街路边的枯骨一缕烟霞,说出来的都是凄凉,如此残破景象怎可配得上凝霜公主的大婚之喜呢。

虽常年受这战乱困苦,国事操劳颇多,然离国皇宫还是有些家底的,毕竟这离国也是个建国数百年的古国,几十年前也曾经笑傲九州,有这天下霸主之威严。

恣事甚大,不容马虎,国库还有些钱粮,如今国破在即,与其送给敌国,还不如把这些都散给城中百姓来的痛快。

言出必行,大开国库,皇城侍卫,守城兵卒开仓押粮,每家每户都分到了那么一份钱粮来,虽是不多,可好歹能吃顿好的,这死气沉沉的都城一时间也是热闹了不少。

皇城内院司乐坊的那些歌女舞女全都被派出了皇城之中,便是这皇城内院之内也是殿门大开,除了后宫之外,任由都城之人随意进出。

无酒无菜,便是干噎这点儿余粮也是不够喜庆,都城残余众人闻听公主高义,心底里装的都是钦佩感激,众人都想着好好给公主举办个喜事来,大离在准备国破之前这最后一夜的狂欢。

与民同乐,与子同袍,意伏天登基二十余年,从未想过有生之年这皇宫内院会如此欢腾,看着这些不愿抛弃家园,不愿背叛国家的臣民,离国公的心神荡漾,此生最为愉悦的便是这一日了。

夜已深,此夜天明,远方有云漂浮,但见玉蟾高挂,冰轮凌空,好一片人间美景,正是欢乐时。

皇城正阳门之上,一家四口正在赏月,明日便是七月十五,可今天这月色便圆了不少,鬼节,鬼节,不详之日,亦不知明日是喜似悲,叹生叹死啊!

圣后玉清烟今夜也是起了兴致,她本是江湖上才名盛传的艺人,一手剑弦不知听醉了多少江湖侠客,多少儿郎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这么多年来,天籁之音便不与外人弹,今日可算是意料之外了!

剑弦、剑弦,便是倚剑为弦,此乃玉清烟师门绝技,她本是云渺天宫书剑仙君道非常的大弟子,文才武略皆是江湖上品,虽不曾是那先天高手,但其根骨资质亦是不差。

十六岁入世下山,便凭着一把剑弦千秋闯出了个清音仙子的美名来,若不是那意伏天青年之时也是个逍遥公子,生得也算俊朗,家世也是不差,还真就配不上这清音仙子玉清烟。

剑弦之艺修习极难,早年间玉清烟也想让女儿意凝霜传承这脉衣钵,然彼时年幼,喜动不喜静,不是学这门本事的材料,也就作罢,只能由着意伏天的性子,送到深山尝了几年苦头,这才收敛起那疯疯癫癫的性子来,也怪玉清烟自小宠坏了女儿。

几个宦官穿街高呼,此夜天明,圣后愿献曲一舞,也是诧异了众人,口耳交谈,绕绕闹闹的一时不得清净些。

堂堂一国之母,竟愿抛投露面,歌舞一曲,这对都城里的臣民来说好似痴人说梦般不真实。

便在此时,圣后玉清烟好似脱尘仙子,身着一袭华服负剑,自皇门城楼之上飞舞而下,轻功卓尔不凡,凌空踏步数十丈远,也真是惊艳了许多。清音仙子,名不虚传。

高台约三丈,也是临时搭建起来的,没多少讲究在里面,便是用木栏围了一座方台来,四处篝火缭绕,倒是飘起了好多清烟来,也是应景,玉轮当空独立,清烟随风飘渺,正和了这圣后之名,玉清烟三字。

寻常人家哪里见过这种阵仗来,好些人都觉得自己看到了仙人下凡,纷纷跪地祈福,这出场倒是喧闹了不少,圣后扮相,不差。

待到台下众人默声作罢,方是清音开场。

只见玉清烟调转周身真元,背上剑弦受剑气所控,飞至圣后身前,只见圣后十指娇柔,云鬓微扬,三弦齐鸣,声色已备,只待离国公手势一挥,笙歌便起。

台下每隔几丈远便站好一名仕女歌姬,都是司乐坊调教出来的佳人,这些人都是为圣后伴舞的才人。

四方城楼之上,琵琶、二胡、编钟、箫、笛、瑟、琴、埙、笙和鼓,九州十大乐器齐备,离国仅存的乐师悉数登台,此夜注定无眠。

信手一挥,四方声起,但看高台之上,剑弦声起,宫、商、角、徵、羽仙音齐出。

玉清烟歌喉嘹亮,周身真元汇喉间,清歌嘹亮,似那寒宫仙子,借着月色迷朦,好个乱世佳人,当真是风华绝代。

落碧叶、漫幽花,枯蝶起舞纷飞。

刹那莲、翠绫罗,半世浮生若梦。

萧声遥,朱雀落,兰田玉暖生烟。

笙歌起,醉埙逍,乱世星河辽阔。

一词一曲哪里尽兴,台下万民欢腾,当真是这乱世奇景。

也是兴致使然,意伏天借机作诗一首,高声吟道:

云台暮暮皎月悬,半遮半掩入垂帘。

何处渺渺清弦音,一丝一缕沁心恬。

意凝霜今夜心里甭提有多愉悦了!万民欢腾,载歌载舞皆是因其将欲成婚之故,此情应景,此生无憾。

怀里抱着个小娃儿不停逗笑,这个年方二八,生的一脸娇羞的可人儿正是本国公主。

星华璀璨,太阴悬空,万民齐欢,共品一曲,痛快、痛快啊!

夜色过半,欢闹了许久的人潮方才散去,无酒助兴,可也开怀异常,聆听发自内心的愉悦,彻夜难眠。

次日清晨,皇宫众人早早的就醒了,今儿个正午时分,离国公出城迎亲,是一代君主出嫁女儿,非是一代名将上赶着娶亲,想想也是蛮讽刺的。

皇宫内院霜菲殿内,意凝霜昨夜虽是睡得晚了些,今日确是起了个大早,午时迎亲的队伍便要进城了,今日欲行之事颇多。

只见霜菲殿内,此刻颇为热闹了些,约么有个三十几名仕女正颔首以待,今儿早上,这些人都是来服侍凝霜公主的。

起床沐浴,昨夜过于欢闹,今晨睡醒,身上倒是颇感不适,起身沐浴,仕女们此刻恭敬的站在浣纱之外,手捧盥洗用具来,整整齐齐地站在那里,耳朵竖的机灵,不敢懈怠,都在等着凝霜公主的使唤。

今晨这一木盆清水乃是皇宫内院为数不多的积蓄了,意凝霜这段时间都是拿布巾擦拭玉体,毕竟时节紧张,清水饮用尚且不足,何谈洗漱了!

凝霜公主算是继承了大离圣后玉清烟的面容,便是这旱炽燎原,久旱无雨之际,仍是肤白如玉,清透水润,一张标准的杏仁脸蛋上生着一双英气逼人的剑眉,常年习武,倒是看起来颇有几分江湖侠气显露,一对烟眸生的温润透亮。有些浓密的睫毛修长自然的向上翻卷着,风采熠熠,倒是衬托的这双烟眸更加有神有韵,一点玉鼻正高翘的挺立在脸蛋的正中央,樱唇微张,嘴角淡淡的露出会心一笑,仿佛在以一种淡雅的方式述说着少女应有的那份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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