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上的生活，枯燥而且乏味。王不知每天除了和朱周闲聊外，就是看看朱周师姐的最新著作——王不知一个小小八品修士，当然是不可能抢得过那些大修粉丝的，这一本是从楚原那儿拿过来的。
这个世界极为巨大，中洲大陆的面积，也远超另一个世界的任何一块大陆。桃花源原本就位于中洲南部，可是朱周驾着云还是足足飞了近四天。
当终于落地，到达万里瀚海的时候，王不知感受了一下沙子在脚下的灼热感后，问出了他心中的疑问：“师姐，这个万里沙漠，我怎么看都不止万里啊。”
“万里瀚海当然绝不止万里。”朱周笑了下，“但是在地图上，这片沙海确实只有万里。”
毕竟是从桃花源出来的人，王不知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这是，自成空间？”
“这片沙海，被称为沙漠之神迈里汉的花园。据说就是因为这位神明的存在，这片事实上只有万里的沙海，才会变得如此无边无际。”朱周点了点头，对王不知讲解了一下万里瀚海的来源。
“原来是神明伟力。”王不知看着无边无垠的沙漠感叹了一声，突然又挠了挠头，疑惑道，“所以这个世界还有神明这种东西的吗？”
“关于这一点……”朱周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拿出了天外遗物“小黑屋”，接着才继续说道，“神明是存在的，这片沙漠如今的神明也确实是迈里汉。”
不明白朱周为什么如此慎重，但是王不知对于这位生性谨慎的师姐有着充足的信任，他只是思索着朱周的话。
如今的神明是迈里汉……
“师姐的意思是，过去的神明不是祂？”王不知挑眉问道，“神明也会更新换代的吗，还是说这个迈里汉是沙漠之神PRO？”
相比对于楚原的苛刻态度，朱周一直以来对于王不知的骚话都有着很强的容忍度，这一次也不例外，她只是浅笑了一下，然后回答道：“这要从神明的诞生方式说起了。”
“所谓神明，是从信徒的信念中诞生的。”
“人类，尤其是凡人，在面对未知的事物时，总是会用最朴素的联系法来认识和理解它的。这一点，放在这个世界和我们那个师姐，都是一样的。”
“譬如说，雷电击中树木起火，树木燃烧殆尽变成焦黑色。这样的情况被一个人目击了两三次后，这个人行走在路上，如果看到了焦黑的尸体或者树木残骸，他就会想，这个人或者树木，应该是被雷劈中了——这就是最基本的用联系的思维来理解事物。”
王不知点点头：“果必同因，一种朴素的思维方式。”
“想不到你除了乱七八糟的漫画外，还会看一些别的东西嘛。”朱周突然绽开笑容，“没错，这种思维方式可以帮助人快速适应和理解世界，但是同时也可能会导致奇怪的结果，尤其是在这个世界。”
“同样是雷电，一个人在森林中被雷电劈死了，其他人出于本能地畏惧跑出了森林活了下来。我们知道一个人在森林中被雷劈中，和有可能是因为站在树木的旁边。但是换一种理解方式，他也可以被认为是进入了森林，所以才被雷劈中了。这样的事发生两次或者三次，也许这片森林就会因为巧合而成为禁区。人们会说，这片森林不允许人们进入，进入者都会被闪电劈成黑炭。”
“在这样的思维方式下，森林被不自觉地赋予了主观意识，原始的神明就此诞生。”
“这样就真的会有一位神明出现吗？听上去也太简单了吧。”王不知挠头。
“确实就是这么简单，神就是一种相信即存在的事物。”朱周点头，“但是神的消失也同样迅速。依旧拿刚才的森林之神来举例吧，无论是物理上还是精神上，都会有很简单的方法将祂杀死。第一种方式是正面对抗祂的神力，将那片作为祂载体的森林毁灭，森林之神会自然消失；第二种方式就是改变人们的信念，当人们不再相信森林是有意识的存在后，等待森林之神的就只剩下了灭亡。”
“我在陪着楚师兄游历这个世界的时候，就见过无数诞生而又毁灭的神灵，祂们拥有智慧，可以交流，但是绝大部分都活得极为短暂，甚至比一位凡人的寿命要更短。”朱周感叹了一下。
王不知咂咂嘴，说道：“看来做神明是个苦差事嘛。也是呢，七天二十四小时无休工作，是容易短命猝死的。”
“你这个人啊，就是管不住嘴。”朱周敲了一下王不知的脑袋，“神明不是生灵，最起码我所遇到的神明都是这样，祂们并没有生灵最基本的欲望。”
“最基本的欲望？”王不知捂着脑袋重复了一遍。
“那就是活着。”朱周解释道，“神明没有活着的欲望，更像是一种因为人心而诞生的程序……或者说，有点像SXri？”
“还有点像某米的小X同学。迈里汉！真有你的。”王不知听到说怪话就来劲，不出意外又挨了朱周一个白眼。
“在这片沙漠里，你还是小心一些说话比较好，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万里沙海的每一粒沙子，都可以看作是神明本身。虽然我开启了小黑屋，但是神明这种存在，很难说是什么品级。”朱周小心提醒了王不知一句。
“这……这位沙神，算是很厉害的神明吗？”王不知向来是该莽莽，该怂怂的性格，语气应声恭敬起来。
“很难说。”朱周又露出了犹疑的神色，“我说过迈里汉其实只是如今的沙漠之神，我这么说是因为，万里沙海，其实存在的时间比迈里汉要更为久远。”
朱周从虚空中拿出一本书，开始翻阅起来。
王不知凑过去一看，书名叫作《简易万里沙漠史》，作者是姜明月。
姜明月……那不是看管图书馆的姜师姐吗。王不知想起了那位见到朱周如同见到阔别已久的亲妈一样热忱的姜师姐，不由得在心底感叹真是人不可貌相。
朱周很快找到了想找的东西：“明月在这里记载了……‘神明的历史，归根结底就是凡人的历史。生活在万里瀚海的沙民们，每一个种族的历史都清晰可寻，无论是沙迈尔族，还是索力亚族，都只有着数千年的历史而已。从这一点上来说，如今叱咤一方的沙神迈里汉，也不过只是一个年轻的神明罢了。祂的年纪无论如何都无法和这片似乎亘古就存在的沙漠相比。迈里汉的神力创造了无边沙海一说，荒诞无稽。’”
王不知对姜师姐的笔锋和专业性瞋目结舌：“姜师姐竟然是位……民俗学家？”
朱周则是显得有些尴尬：“明月她……应该算是杂文家吧。”
王不知似有察觉：“哪种杂文家？”
朱周更加尴尬：“专门写批判性文章的那种……”
王不知恍然大悟：“喷子？”
不出意外的，王不知的脑袋又挨了一记狠的。
朱周收起书，总结道：“总之，不管是迈里汉，还是万里瀚海，都是不可小视的存在。中洲仙门林立，唯独万里瀚海中不存在修士门派，这足以看出这个地方的不一般了。我们在这里游历的时候也要小心，等到完成了任务，我们立刻就离开。”
王不知听话点头：“好的师姐，没问题师姐。”
就在这个时候，朱周皱了皱眉头，看向一个方向。
“那个地方，有人来了。”
王不知极目远眺，却只看到了无尽的沙子：“什么人，多少人。”
朱周皱着眉头说道：“只有一个小女孩，是一个凡人，她好像是中暑了。”
王不知一把抄起自己的水壶：“那还等什么，救人！”然后就火急火燎地朝着朱周看的方向冲了出去，也不想想朱周的感知距离有多远。
朱周看着王不知的背影笑了笑，然后架起云头追了过去。
……
“这个女孩应该是沙迈尔人，明月的书里记载着，这是沙漠中的游商民族。”
“迈克尔人？”
“沙迈尔人。”
“沙克尔人？”
“沙迈尔人。”
应怜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对奇特的男女。他们都穿着中洲内陆特有的服饰，那个男子看上去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一直在吵个不停，那个女子也很是年轻，脸上一直挂着温柔的微笑，应怜总能在她的笑容中，看到阿妈的影子。
“你醒了？”王不知走到应怜身边，递上水壶，“喝点水。”
应怜想要开口道谢，但是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她只能无声地接过水壶，小口喝水。意外的，水有淡淡的咸味，其中加了盐巴。应怜有些惊讶地看了两人一眼，在她的印象里，中洲内陆人都不会懂得如何在沙漠里生存。
水缓解了应怜的干渴感，也让她混沌的神志逐渐清醒，她开始慢慢观察起来。逐渐的，她发现了很多反常之处，这两个人没有携带任何行李不说，两个人也没有丝毫在沙漠中跋涉的疲惫姿态，尤其是那位眉眼如水的温柔女子，在酷热下甚至没有出汗。
这怎么可能。为了寻找迈里汉的白玉蝎，应怜已经进入了连沙迈尔人都未曾抵达过的沙海深处，这两个人也出现在此处，怎么可能会没有一点长途跋涉的样子？
除非……应怜突然想到了那些中洲内陆的很特别的人，那些如同神明一样在空中飞行的影子。
“你们……是仙人吗？”沙迈尔人常年往来于中洲内陆与沙海，因此应怜也会说中洲话——虽然其实不会说也没有关系，系统傍身的王不知和朱周都听得懂。
王不知和朱周对视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朱周笑着回答说：“仙人算不上，我们只是普通的修士。”
弄不明白修士和仙人有什么区别，但是很显然，两者都会飞。
“那你们能带我找到白玉蝎吗！我要找回我阿妈的灵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