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内飘出一股糊味。
过了一会儿,张欣雨若无其事地说道:“牛排好了!”
刘昊纳闷:她难道没有听到我的声音吗?还是刚才他的失声只是发自内心,只有他自己听到而已。
张欣雨端着两个餐盘,来到餐桌边上,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微笑。她将那块煎焦的牛排放在地上,犹豫片刻,又调换了餐盘。
虽然换过的牛排依旧生硬,但是刘昊嚼在嘴里却格外多汁美味。
张欣雨吃了几口煎焦的牛排,皱了皱眉头,放下刀叉。她托着腮帮子,微微笑着看狗狗嚼牛排。
“够吗?不够的话这里还有。”
虽然明知道那块煎焦的牛排比炭还难吃,但刘昊早已沦陷在粉色的幻想中,就算张欣雨喂他吃土,他也甘之如饴。
焦牛排有点难以下咽,刘昊嚼得有点吃力。
张欣雨看在眼里,立刻跑到洗手间取来一碗水。
“喝吧。”
刘昊将牛排吐回盆子里,然后“吧唧吧唧”喝起水来。这一次他学乖了,喝水的时候没有将水溅得到处都是。
“这么口渴吗?”
张欣雨端起碗,又往洗手间方向走去。
刘昊也摇着尾巴,跟在她后面。
不看不知道,当他看到张欣雨直接从抽水马桶里舀水的时候,他惊呆了。
刘昊突然感觉狗生毫无乐趣,他想快点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去。即使眼睛看不到,也比做一条吃屎狗强一百、一千倍。
刘昊终于就着马桶水,咽下最后一块“焦炭”牛排。
“吃饱了吗?”
“汪汪!”
“吃饱了是吧?”张欣雨脸色一沉,“吃饱了就别再装大尾巴狗了。说说吧,你变成可乐,用苦肉计来接近你姑奶奶我,究竟有何企图?”
刘昊心里咯噔一下,原来她还是听到了。
对于刘昊来说,能够打破僵局,与张欣雨对话,是他梦寐以求之事。只是,真到了此刻,他却突然语塞。
“无话可说吗?那就让本姑奶奶来说吧。”张欣雨冷哼一声。
刘昊愣住了。他从张欣雨的眼神中,看到的是轻蔑与小小的得意。
刘昊突然感觉自己头重脚轻,浑身乏力,摇摇欲坠。眼前的张欣雨一会儿变得头重脚轻,一会儿又变成细长的竹竿,仿佛是在照哈哈镜。
“你感觉怎么样?”
张欣雨的声音变成了男人的声音。
刘昊呵呵傻笑道:“你的样子好滑稽。”
“你究竟是谁?”张欣雨继续问道。
“我是刘昊。”
“你怎么会进入可乐的身体里?”
“我也不知道。我被闪电劈中,然后就进到可乐体内了。”
刘昊眼中的张欣雨忽大忽小。他想伸手去够,画面中却出现一只狗爪子。
“好奇怪,我的手怎么变成狗爪子了?”刘昊痴痴笑着自言自语。
“你来找我有什么企图?”张欣雨继续盘问。
“我没有企图,只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我想请你带我去医院。”
“去医院干什么?”
“我要去医院签署同意接受眼角膜捐赠协议。”
“原来如此。算你勉强过关。明天带你去医院。”张欣雨爽快地答应了。
刘昊兴奋得一个劲地“哈哧哈哧”傻乐呵:“可以今天就带我去医院吗?”
“别笑了,你笑得好难听。”张欣雨皱眉道。
刘昊明明很想止住傻笑,可怎么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急得他吐出舌头,口水流了一地。
张欣雨不以为然的瞥了一眼刘昊,说道:“我在你的牛排里加了百分百真话水,你的脑子会一直处于失控状态。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只要睡一觉,明天就能恢复正常。”
“可是,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睡得着呀!”
“姑奶奶我有办法!”
张欣雨从床底下抽出一根狼牙棒。
刘昊突然有种强烈的危机感。他拔腿就跑,可是吃了百分百真话水的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手脚。
只觉得狗头被人狠狠敲了一下,刘昊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在梦中,他梦到自己不但回到自己的身体里面,还恢复了光明。万里晴空之下,他牵着张欣雨的手,畅游在蔚蓝的天空中,身边是翱翔的苍鹰,底下是苍茫云海。透过云层的缝隙,更能一窥青山绿水。这样的美好,比大海更浩瀚,比草原更广袤。
当刘昊醒来的时候,张欣雨柔软的手掌正抓着他的狗爪,一条腿搭在他的背上,睡衣最上面的第一颗纽扣松开,一抹雪白的圣光若隐若现。
刘昊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终究还是敌不过内心深深的罪恶感,没敢继续深入研究下去。
这时,张欣雨嘤咛一声,一双美目半睁半闭。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问道:“几点了?”
刘昊做贼心虚,急忙回答道:“六点四十分。”
“我床上怎么多了一条狗?”张欣雨愣了两秒后,突然一把掐住刘昊的狗嘴,抬手抡了他十几个嘴巴子,又没头没脑的说道:“不疼,不疼,一点都不疼,看来是在做梦。”
刘昊正想反抗,可是张欣雨却仰面倒在床上,继续呼呼大睡。
原来她还在做梦。
刘昊叹了一口气,看来刚才那十几个巴掌是白挨了。
又过了十几分钟,一阵吵闹的公鸡打鸣声在房间内炸响。
张欣雨就像弹簧一样,从床上弹起来,到处寻找闹钟。最后,她在昨天换下来的衣服里面找到了正在“打鸣”的闹钟,然后冲到洗手间,丢进马桶里。
闹钟在水中浮浮沉沉,挣扎了一会儿,终于哑巴了。
张欣雨迷迷糊糊的回到床上,蒙头又睡。
五分钟后,又一个闹钟响了起来。她抓起枕头蒙住自己的脑袋。
接着,又一个闹钟开闹。这一次,她竟然企图钻进刘昊的肚子下面,闹得刘昊奇痒难耐。
刘昊一骨碌从床上跳到地上,冲着床上的懒虫“汪汪汪”大声吠起来。
“吵死啦!”
张欣雨突然坐了起来,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起来。
“就不能让我睡个懒觉吗?”
看着她蓬头散发,焦躁慵懒的模样,刘昊表示十分无奈。闹钟不是她自己开的吗?一开还开了三个。到底是谁不给她睡懒觉的。
“可乐,把我的胸罩叼过来。”张欣雨猛挠自己的头发,指着地上的一件淡黄色内衣。
刘昊看了一眼地上的胸罩,又看了一眼床上的张欣雨。下个月才是刘昊十六岁生日。十五年来,他从来没有与任何女孩子约会过,更没有碰过女孩子的手。从昨天晚上开始,一切都像一场童话。现在张欣雨又要他帮忙传递贴身之物。刘昊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张欣雨见刘昊迟迟没有动作,不耐烦的说道:“你在犹豫什么?我要迟到了,拜托你快点儿。”
“我是男的。这样不好吧?”刘昊终于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疑虑。
“可是你现在是一条狗,帮主人拿东西不正是狗狗应该做的工作吗?”张欣雨疑惑的望着刘昊。
她说得好有道理,刘昊竟然无言以对。他“嗷”一声怪叫,摇着尾巴,一溜烟钻进了洗手间。
刘昊把自己关在洗手间内,用嘴巴转开水龙头,任凉水冲洗自己的狗。
一大清早就被张欣雨整得有点混乱,他需要好好冷静一番。今天他必须找到并换回自己的身体,然后去医院确认接受眼角膜捐赠。
恢复冷静之后,刘昊推门出去。
张欣雨已经穿戴整齐。她一如昨日那般,一身休闲装扮,素面朝天,喷了点清爽的柑橘味香水。急匆匆推门而出。
刘昊脑子里突然闪过张欣雨每天电梯里找手机、钥匙和钱包的情景,立刻冲回房间。
“你干什么?”张欣雨不耐烦地催促道。
刘昊窜到一堆衣服中间,利用狗的嗅觉,从中找到手机、钱包、钥匙。
张欣雨这才恍然大悟。
她一拍脑门,说:“瞧我这个记性,谢谢你,可乐。你真是一条乖狗狗。”
她挠了挠刘昊的狗头。
“我不是可乐,我是刘昊。我也不是狗,我是人。”
“可是,你现在的样子,不就是一条狗吗?”张欣雨忽闪着大眼睛。
刘昊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狗爪子。
好吧,他不得不承认,在换回自己的身体之前,他的确是一条狗。
突然,他感觉自己的屁股被人蹬了一脚。回头一看,张欣雨正在收回她的右腿。
她“砰”的一声关上房门,抱歉道:“对不起了,我赶时间。”
她要干什么时间?全世界都在找她。如果张欣雨不愿意被人找到,她应该躲起来才对。为什么还要坚持每天早上7点半出门,准时得就跟刘昊去上学似的。
“叮!”
电梯门应声敞开。一名披着军绿色雨衣的男子出现在电梯内。
男子颧骨突兀,脸颊凹陷,瘦得略微有些脱形。散乱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睛,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令人特别留意的是,在他左脸颊上,有一道宛如蜈蚣一般的伤疤,看着就令人不寒而栗。
当张欣雨见到刀疤男的时候,眼中立刻流露出惊惧之色。
“帮我……”
刀疤男刚一开口,张欣雨便从手提包里取出辣椒水,对准刀疤男喷去。然后转身就往楼道内跑。
空气中顿时弥漫着浓烈刺激的辣椒水气味。刀疤男正面承受辣椒水的喷射,寻常人怕是早就捂着眼睛,痛苦的倒在地上了。可是他却根本不为所动,仿佛天生就对辣椒水免疫一般。倒是刘昊的狗鼻子经不起辣椒水的刺激,眼泪鼻涕一大把,并不停地打喷嚏,短时间内失去了自控能力。
刀疤男冲进楼道,追着张欣雨而去。
刘昊强忍着辣椒水对他的摧残,紧跟着张欣雨和刀疤男,也冲进楼道。
可是,刘昊刚刚转入楼梯门口,便遭到刀疤男的伏击。
他被刀疤男按住狗头,往墙上一撞,眼睛金星直冒,身体也摇摇欲坠。
刀疤男并不恋战,一击得手,冲入楼道,去追张欣雨了。
等刘昊缓过神来,冲出大楼的时候,刀疤男和张欣雨已经不知所踪了。
受到辣椒水的影响,他的狗鼻子还处在失灵状态,根本无法追踪张欣雨的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