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国忙丢下蒲扇迎了出来:“别动手,有话好好说。”
“老板你可别乱说啊,谁动手了,谁动手了?嗯?”领头这人径直走到了收银台前一屁股坐下,两百多斤的体重将本来就有些老旧的木桌压得吱吱作响,仿佛他只要再稍微动一动就要散架一般。
“两百斤”从兜里摸出了一包烟,捏出了一支放到嘴上,他正准备摸火,老板却阻止道:“我们这里不准吸烟。”
“两百斤”停止了动作,眼睛死死地盯着老板,接着哈哈大笑道:“是吗,那我要是抽了呢?”
他掏出火机,打着了火,又故意吹灭,反复了几次之后,这才将烟点燃,深吸了一口,又停顿了片刻,最后将一大团混着口臭的烟雾全部吐到了张建国的脸上。
“痛快!好像也没怎么着。”
张建国始终一语未发,卜张扬也不知道是不是该出手驱赶这些人,他的目光始终在张建国的脸上,他决定,只要老板面露狠色,他就动手。
“老板,你也别说我强人所难,你要两个月的时间来处理尾货,我给了你两个月多一天的时间,你看看你这里,还是这么一大堆废纸。”
“两百斤”掂了掂离他最近的一本书,随手往后一扔:“怎么样,不能让我再等了吧?”
这态度,这架势。卜张扬似乎听师父门前那些山下人说过类似的故事,这叫强什么来着?强买?好像不对,算了不去想这些了,反正这些人不是什么好人就是了。
卜张扬觉得自己不能白吃张建国这么多天的饭,既然他遇到了麻烦,那自己就应该帮他驱赶这些麻烦,他正要出手,张建国却开口说话了:
“在给我几天吧,生意不好做,这些书要是卖不掉的话,扔了太可惜了。”
“可惜?你这些书只能论斤卖了,合着这个店所有的书我看也就卖个几千块钱,你知道你在这多待一天,我就损失多少钱吗?”
张建国还想再分辩几句,但是话却硬生生的被吞了下去。
“老板你不用怕他们!”卜张扬终于按耐不住了心中的侠义心肠。“我来替你赶走他们!”
“小卜,别冲动!”张建国感觉不大对劲,赶紧叫住了他。
“没事!你看好了!”卜张扬回头露出了一个微笑。
如果能将时间放慢20分之一的话,此时的张建国正一边挥舞着双手,想去拉住卜张扬,他的嗓子正用尽生平所有的力气,喊出他认为最重要的两个字:“住……手……”
只是手这个字,他刚喊出S这个音节,那个“两百斤”已经被卜张扬举了起来,随手从紧闭的窗户处扔了出去。
当然,和他一起飞出去的还有那破碎的玻璃和已经稀烂的窗框。
“手!”张建国终于把话说完了,卜张扬却已经在得意地拍手了:“老板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他们敢来一次,我就打飞他们一次!”
“坏了!”张建国跑到窗户边,透过破烂的窗框看到已经昏迷不醒的“两百斤”现在正躺在马路上。
他的那些小跟班也反应过来了,立刻跑步过去围着他。
“大哥,你怎么样了大哥。”
“别乱动他,我打了120,等医生!”
……
“小卜啊,你闯祸了啊!”张建国着急地直跺脚。
“老板你不用担心,他们不敢报复的,这种霸道强横的混混,吃几次苦头就不敢再欺负善良了。”
“他可不是什么混混啊,他是房东!我答应他这个月搬走的,这不是还没来得及搬嘛,这下,该怎么办呦!”
这是什么情况?卜张扬一时半会有点懵圈,“两百斤”的小弟们此时也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冲着张建国一顿数落,卜张扬总算搞清楚情况了。
原来张建国租的“两百斤”的房子做生意,最近生意不好,已经快半年没有交房租了。这“两百斤”也够意思,也不催租,任由张建国继续开下去。
三个月前,“两百斤”的父亲脑溢血,虽然救了回来,但是整个人的命全靠药物吊着,“两百斤”就寻思卖掉门面房,凑点钱带他爹去全国最好的医院看看,所以就跟张建国商量让他搬走,这半年的房租就不用他交了,算作赔偿他老店搬迁的损失。
张建国提的两个月的缓冲期,“两百斤”也答应了,这不时间刚一到,两百斤就来收房了,一进门看见张建国丝毫没有要搬走的架势,难免气血上头。
错了,全错了,卜张扬一拍脑袋,懊恼不已。
他赶紧走出去看着还是昏迷不醒的“两百斤”,立刻鞠躬说道:“兄弟,我鲁莽了!”
“小卜啊!”张建国将卜张扬拉到一边,“你快走吧,他们已经报警了,一会警察来了可就不好办了。”
“为什么不好办了,我打错了人,受罚就是了。”
“小卜你糊涂啊,你没有身份证明啊,正要说起来,会相当麻烦。搞不好你要坐牢的啊。”张建国摆了摆手,“你快走吧,所有的事情我来承担!”
卜张扬不是那种愿意把责任推给别人的人,他摇了摇头:“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做了错事,就应该受到教训,老板你不要劝我了,我是不会走的。”
张建国见卜张扬如此固执,叹了口气:“小卜啊,收留无身份证明的人打工,我也是要被坐牢的,我看房东伤的不重,等他醒了我再给他说说好话就没事了,但是你要是被带进警局问话,那我就受牵连了!”
卜张扬看了看地上的“两百斤”,再看看张建国:“老板,你可不要骗我。”
“我骗你干什么?快走,快走!”张建国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叠纸币,“你没有手机,身上多带点钱,出门在外才不会吃亏。”
“可是这些钱……”卜张扬推开了张建国的手。
“你有钱就不会挨饿,就能走的远远的,这就是帮了我的大忙。”张建国几乎都快给卜张扬跪了下来。
卜张扬叹了一口气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收下了,青山常在柴不断,后会有期!”
卜张扬脚下一蹬,很快就消失在了张建国的视野当中。
张建国见他远去,这才走到两百斤的旁边。两百斤后脑渗出来的鲜血已经把地面染红了一片。
张建国轻轻地将手指搭在他的人中处。
“居然没死?”他冷笑了一声,触碰到“两百斤”的手指略微一用力。
“两百斤”闷哼了一声,便再也没有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