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旋而下的台阶中能看到几个一闪而过的人影,那简直和岩石融为一体的色彩让败将不由得心中一惊,想到自己甚至于几天前还在考虑和这些家伙决一死战。
如果仅仅是城防军就如此强大的话,那他们在自己的城邦之中就是完全无敌的。
完全没有后顾之忧的军队可以肆意的冲锋、掠阵。
难怪和他们的战斗让我非常不舒服,这些住在沙子之中的人比北边的蛮夷要聪明多了。
“城邦就在这里了,外来者们,不要轻易的向下面一层前去,那里是我们的监狱,有流沙和大角虫,你们没办法对付的。”
城邦的入口闪烁着萤石于水中亮起的光芒,一个金属制成的小巧装置不断地向外滴水,水流冲击到萤石之上的时候便闪烁着火焰般的光辉。
监狱么。
败将非常注意地看了一眼那监牢的构造,完全没有光亮的地下世界掩埋着无数的流沙与虫豸,窸窸窣窣的怪响四起。
“萤石留在这里,城里面有出售萤石,想要的客人单独去买。”城防军用那根长钩将闪烁的萤石盆勾了过来,里面堆放着荧荧惑惑的石头。
顺手将萤石塞到盆中的败将进入了赤红色岩石与金属一同铸造而成的城池之中。
这座城市的入口是一条拱形顶口的长廊,墙壁中镶嵌着几个类似于萤石盆的微小复制品,闪烁着光芒。
一些完全看不懂的文字符号在这种幽暗、温暖的光芒中若隐若现,诉说着只有他们还记着的时光。
作为承重框架中提供韧性的结构,那部分金属浇筑并不是常见的铁或者青铜,就算是已然过去了如此久远的岁月,上面已然看不到任何的锈迹。
走到这条长廊一半的位置时,热闹的地下石头城就已然将轻松的味道传递了过来。
人味。
我第一次这么真切的感受到了人的味道。
或者说……
这种属于生命,属于活力的味道。
他们不是什么妖魔鬼怪,我能感觉的出来,他们的世界虽然与我们不同,但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最起码,我闻到了炊饼的味道。
“欢迎客人,您需要住宿饭食的话,欢迎来咱们小店——”
“这里有鲜活的甲虫,大补嘞!大补!”
“斗甲虫,十五玉币一次,压中翻倍咯!”
败将站在刚出口就人声鼎沸的集市中,开始寻找自己可能的目标。
“先去客栈吧,大使馆那边需要提前发送信笺,”一直没有说话的神算拍了拍有点茫然的败将,“然后,你就能见到玉国的国君了。”
“见到?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义上的见到,”神算从走过的小贩手中接过一个陶土烧制的杯子,镶嵌在其中的萤石碎片让它看起来很精致,“这个我要了,麻烦带我们去集散点。”
神算从自己的衣襟中掏出几枚玉币,银质的钱币摩擦之间的声音顿时让这小贩喜笑颜开。
“行!您里面请,我去给您找向导!”小贩指着一处店家的洞窟,苍白色的地下岩石雕刻而出的洞窟中坐着几个身影。
“他不算是向导吗?”
“你都能听得出来,这是个白国来的流亡者,甚至可以说,这里很大一批都是白国人,玉国本地人反倒是没几个愿意学白国话的,大部分也只是当个户主租客,或者向导佣兵之类的。”
神算丝毫没有生疏,顺着岩石铺成的路走向那空洞的入口,一名身着褐色长袍的老人朝神算轻轻低了一下头,然后神算回以同样的礼数。
败将跟上了神算的脚步,但那个老者并没有看向他,也没有做出任何打招呼的动作,他就这么直接走了进去。
“所以……你和你的师傅二人就是愿意学习白国话的玉国人咯?”
这件石洞很空旷,木板和钢铁铸成的床铺桌椅带着一股浓浓的异域风味,褐黄色的光辉下一切都非常模糊,只有萤石亮起的瞬间才会露出原本清晰的模样。
“玉国人?”神算第一次这么大幅度地露出了笑容,虽然只持续了没一会儿,“好吧,暂且你就当我是个地道的玉国人就好了,我们先说回正题吧,关于明天觐见玉国国君的事。”
“对……我差点把这事忘了,你说我明天就能见到他?”
“就在明天,因为最近战事频繁,而且大多数玉国人都待在距离战场最近的地下城之中,所以作为一切事务处理者的他也就顺势迁移到了这里。”
“不过他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就俗务的安排就够他忙活半天时间的,这就导致他的休息时间和其他时间被压缩地很紧,”神算看到了那个小贩领着向导向小店走来,“所以咱们必须用点特殊手段来引起他的注意。”
“什么手段?”
“最能证明你是你的手段。”
败将愣了一下,想了一会儿,从自己的衣袖中取出了那柄战刀,破旧朴刀不知道染上了多少敌人的血渍,就连木质的外壳上也留下了一大片红色的凝块。
“你要将它交给玉国国君?”
“如果不行的话,被交上去的就只能是你自己了。”
“好吧,在引起他的注意之后,我应该做什么?束手就擒然后等着他来砍我的脑袋?”
“诶,你现在脑袋还没转过弯么,他现在还是你的敌人吗?”神算用书桶敲了一下败将的脑袋。
敌人……
为什么?
“等明天你见到他就明白了,今天先找个客栈休息一下,静静等着就好。”
朴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神算手中,还缠上了一块青黑色的布幔,绑缚成一个精巧的多重环结。
“我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怀疑你是玉国派来专门引我入彀的特使……”败将神情复杂地看着神算,然后拿起他留在桌子上的那个小杯子,轻轻把玩着。
“从你见到我师傅的那一刻起,你就跑不了,毕竟这也是你的命运,也许这件事并不会是你想象的那样可怕,那个从人堆中爬出来的家伙,也许恰恰是个贤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