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春猎依然热闹,不过这就与上官墨无关了。不知道是不是愧疚,皇上下令不许人打扰,倒是让她能清净的“养病”,吃好喝好还没人来添堵,上官墨身心舒畅,就连苍白的脸色都好了不少。
“墨儿,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江皇后关切地询问着。
上官墨淡淡地回应着,她没告诉江皇后真相,一来是知道的人多了容易露馅,二来她和江皇后之间也没多亲近。皇家里又何止是帝王凉薄,江皇后是有真心,只是这份真心掺杂了太多杂质,她们注定不能像寻常母女那般相处。身在这权势纷争最激烈之处,想屹立不倒,就注定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上官墨明白,所以她不恨江皇后,但也亲近不起来。
两世为人,她早已不奢望真情。看着江皇后的眼泪,上官墨内心无悲无喜,她经历了太多,一颗心早已麻木。
前世,父母的婚姻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在温室里长大的母亲不懂人心险恶,以为遇到了真爱,带着丰厚的家族产业嫁进了叶家。父亲有心爱之人,无法忤逆霸道的老爷子,只能把所有的不满发泄给母亲,连带着不待见她这个女儿。
自出生起,就失去了母亲。父亲常年夜不归宿,就算回来也就一句礼貌的问安,关系冷淡得就像陌生人。如果不是母亲家族的产业没有被完全吞并,她甚至不能出生。而其他佣人,在老爷子的积威下对她恭恭敬敬,说话时连头也不敢抬,畏她如惧猛虎。
她没有朋友,甚至连说得上话的人也没有。她曾算过,一天最多十句,最少……可以一句话也不说。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没有养成孤僻的怪脾气,反而温柔和善,让看着她长大的佣人们都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其实没什么奇怪的,她只是知道如何满足别人的心理取得自己想要的。观察,分析,解剖,利用,表现出符合大众要求的模样,满足,取得利益。继母为自己的孩子请了那么多老师都没教会他们,她却无师自通。
因为尴尬的身份地位,她见过各色目光,恶意的,善意的,猥琐的,担心的,冷厉的,温暖的。她一路扮演,俏皮的,乖巧的,叛逆的,伤心的,懂事的,励志的。演技磨炼得炉火纯青。
她精通生存法则,所以不像继弟,把野心摆在明面上,让老爷子忌惮,也不像继妹,刁蛮任性,在佣人口中名声极差。
她明白自己的优势和劣势,所以甘愿成为老爷子制衡父亲和继母的棋子,老爷子的训练严苛到变态,特工的高强度训练,她从没叫过苦,因为她明白,如果她不强大,只能任人宰割。
二十二岁那年,她成为叶家的掌权者,没有背负任何骂名。是啊,把老爷子气到中风的是继弟,父亲跟真爱私奔,继妹年纪还小,继母终究是别家的人,她掌权是理所应当的。她没有亲自动手,只是看透了一切,利用了人性。人们都喜欢相信自己看到的,相信自己所认为的。
后来她彻底掌控了叶家,没有人能再威胁到她,可她开心不起来,任何事物都无法让她的心波动。她的人生早就被毁得彻彻底底。
送走了江皇后,上官墨,不,叶汐月遣走了所有人,独自一人待在营帐里,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人生,两世都是一样的。
她做了一个好“儿子”,好太子,所以她拥有了权势和财富,这不过是等价的利益交换。叶汐月笑了,依然是那么温和、真挚。
瞧,情绪控制的多好?不会因为悲伤而沉沦,不会因为迁怒而憎恨,不会因为喜悦而忘形,不会因为私心而逾越,无喜,无怒,无悲,惊人的自控力,完美的机器······
临澜这边局势是大定了,但四国同在,又是春猎时,怎会平平静静!
这不,又出了件不小的事,就是“卧床养病”的上官墨都听闻了——漠云的皇上遇刺,而且伤的不轻。临澜和漠云真是“同病相怜”,临澜遇刺,太子因此重伤。没想到没过多久,漠云也碰上这种事,缘分真是奇妙。
其实一点都不奇妙,因为安排那些事,意图掌控临澜的正是漠云的那位新皇。所以漠云皇遇刺,上官墨丝毫不惊讶,任何一位帝王都不会容忍这样的事,查不到还好,查到了怎么可能不动手。
“墨儿,你觉得这事会是谁干的?”江皇后不擅长朝政之事,只能来询问上官墨的意见。
上官墨云淡风轻说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轻描淡写一句话概括了所有。
江皇后听明白了,“之前遇刺的事是漠云干的?”
上官墨轻点头,声音温和,只是语气暗藏淡漠:“母后,此事父皇自有定数,而且此事牵扯甚广,我们最好装聋作哑,知道太多可不是好事。”
江皇后赞同:“能做成这件事,必有人里应外合,我们不能引火烧身。”话锋一转,“那墨儿你的伤?”中毒自然是不能宣扬出去的,除了那日在御帐里的人,别人都因为上官墨只是重伤难愈。
“母后,儿臣的伤是真的,毒也是真的。”上官墨不在乎江皇后是真的关心还是别有心思,江皇后聪慧是有但魄力不足,这也是她不擅长政事的主要原因。若不是很难再遇喜,上官墨不会是“五皇子”,其实若不是她穿到这具身体,江皇后是瞒不住的。
江皇后眼里黯淡了,上官墨不为所动,她的心早已死了,连血都是冷的,江皇后再是悲痛,她也没什么感触。
“······横竖儿臣还有几年时间,会有转机也说不定。”上官墨“心如死灰”,一脸颓废还“安慰”着江皇后。
“陛下,您醒了!”漠云的御帐里,中箭昏迷的漠云皇醒了,太医们兴奋不已,要是皇上有个什么好歹,他们这些太医没几个能好好的。
漠云皇轩辕明旭身材高大,脸庞微方,两条长飞的黑色长眉下是一双略显阴鸷的眼眸,平时总带着一份长期处于高位的威严,如寒星一般闪烁着深邃的眸光,蕴含一丝冷峻和威仪。
“朕的伤势如何?”轩辕明旭眼神模糊,声音沙哑微弱,也掩不住高高在上的姿态,自有一种凌驾众人之上的优越和骄傲,身上更是有着皇族的倨傲高贵。
轩辕明旭伤势颇重,箭正中胸口,得亏他年轻力盛,不然真得搭上命,不过现在也不能挪动,这可不是上官墨那掺了水的伤,实打实的。
距离轩辕明旭最近的是一位姓邵的太医,这位邵太医在宫中待了二十年,医术精湛不说,更是深谙宫中生存之道。面对皇上的问题,邵太医委婉又不失周全的回答了。
“朕倒是小瞧了他们!”轩辕明旭面色虚弱而阴沉,气得扯动了伤口,邵太医连忙上前,却是一句话不说,伴君如伴虎,不该知道的不要有一点好奇,做好聋子哑巴。
好好的一次春猎,先是猎场出现狼群,接着临澜和漠云两国都遭遇了刺杀,不少人都把目光望向了盛祁和洛珈,有心者甚至还去打探了寒族。不知是从哪儿传出的消息,寒族在猎场使用的武器名为火药,至于威力,四国都亲眼见识了,对于这些传闻,寒族默认了,不过他们没有将这东西拿出来的意思。
对此,四国掌权者要说没意见也是不可能的,但他们也明了,有这东西在,寒族更不能轻易动了。一时间,猎场的气氛复杂了,这么多事情接连发生,不仅是寒族与各国的关系,就连四国间都有些微妙的变化。
在这聚集了多方势力的草原,谁为猎人?谁是猎物?时间会给出答案,只是不知那时又会是怎样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