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京城下了一场小雨。
太子府中有一方小湖,是仿造江南园林景致建的,湖边岸芷汀兰,盈盈澄碧的湖水上建了景致秀丽的亭台回廊,如今春雨霏霏、烟雨朦胧,更为这景致蒙上一层淡而浪漫的阴影,仿佛最美的典雅滤镜,让人只看一眼,便觉得心情平和闲适。
细雨漫漫打在窗棂上,轻却密集的声响,也扰的人看不进书了,上官墨索性把手中的古卷放下,推开特制的窗,雨水清澈干净的气息在鼻尖弥漫,她站在湖畔赏景的小堂里,遥遥望着那湖景,享受般的叹了口气。
虽说在这古代没电脑,没手机,也没那么多娱乐场所,但它的环境实在美好,即使是繁华的京城,空气也比现代的郊区清新。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将她拉回了现实。
“进来吧。”上官墨有些无可奈何,清净的时间总是这么短暂。
静心迈着细碎的步子走到上官墨旁边,俯身行礼。
“怎么了?”上官墨知道一定是有事,整个太子府都知道她最不喜欢独处时被打扰。
“殿下,江国公求见。“静心恭敬回应。
上官墨挑了挑眉,淡然吩咐:“外公?那先让他到正厅等候,本宫待会就到。”
“是,奴婢这就去。”
江国公的到来上官墨并不惊讶,她那个外公绝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服的,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想到此,她不由笑了,看来她又要开始她的“忽悠“了。
正厅仿佛一座多宝阁,里面摆放着珍贵的青花瓶以及红、白珊瑚,玛瑙,田黄等珍贵的物件。江国公端坐在紫檀木的太师椅上,端起下人端过来的茶,茗了一小口,那悠然自得的样子仿佛只是来品茶的。
“这是父皇新赏的雨前龙井,外公觉得如何?”清脆如珠玉般的声音传来,上官墨由下人撑着伞缓步走入正厅。
江国公看着宛若谪仙的上官墨,心中满是骄傲,他并不知上官墨的真实性别,所以他不像皇后那样为上官墨的婚事头疼,他这次来也是为了江嫣的婚事,在他看来,太子妃出自江氏才能保证江氏的辉煌。
“臣参见太子殿下。”江国公规规矩矩行礼,他并没有倚老卖老,虽然他是上官墨的外公,但皇家不是寻常人家,上官墨是君,他是臣,他若一味仗着辈分,只会消磨他们之间的情分。他知道自己这个外孙有多优秀,断不会让他对江家生厌。
“外公不必多礼,这儿没有外人。”说完上官墨亲手扶起江国公。
“谢太子殿下,但君臣之间该守的礼还是要守的。”江国公慢慢起身,恭然说道。
看着江国公那恭敬的样子,上官墨心中不由感叹,这就是古代的尊卑制度,只要地位够高,哪怕是长辈也得对小辈行礼。
上官墨抬手示意江国公坐下,“外公先坐下,不知道外公来是有什么事么?”。
“臣听皇后娘娘说陛下有意为几位皇子选妃,想来问问殿下的看法。”
听出话语中的试探之意,上官墨轻轻一笑,并未直接回答,开口说道:“外公是问我为何不想娶江嫣表妹是吗?”
“臣心中的确有这个困惑,既然与其他名门世家联姻会引起陛下的忌惮,为何殿下不选择江家?“被说中心思,江国公也就不绕圈子了。
上官墨端起茶盏,掀开茶盖,姿态优雅地茗了一口。
“外公认为一个合格的太子妃是怎样的?”这么一句答非所问让江国公一时间有些怔忡,不知道怎么说道这个话题了。
不过上官墨都问了,他肯定要回答,“端庄贤惠,知书达理,温婉娴淑,不是吗?”
“那母后是因为这些才能成为皇后吗?”上官墨注视着手中的茶盏,淡然开口。
江国公一顿,“难道不是因为皇上要打压薛家吗?”
“外公,育有皇子且母族不如薛家的不是只有母后一人吧。”上官墨的话使江国公一惊,细细思来,他的确忽略了这一点,这么多年,他与右相争斗,确实没想过皇上为何选择江家。
“那殿下知道原因吗?”
“其实父皇选择母后,一方面是因为外公能够与右相相抗衡,另一方面是因为母后的性情。”
“性情?”江国公紧皱眉头,他还是不太明白。
“是的,说句不好听的,父皇喜欢的不是母后的贤惠,而是她的能忍,母后能多年忍耐薛贵妃的嚣张跋扈,能忍耐后宫经常有新人,就算父皇有时冷落她,母后也从不抱怨。其实本宫能做这么多年的太子,也是明白这一点,忍得了父皇的打压,守得住长久的太子之位,所以说,如果做本宫的太子妃既要能防住敌人的算计也要忍得住手中无权的委屈,外公认为江嫣表妹可以做到吗?“上官墨放下茶盏,平静地说着。
江国公不说话,他已经明白了,太子为什么要那么问他了。他也不是不了解自己的孙女,江嫣是真做不到。
“外公难道忘了,太子妃不贤会连累太子,若是江嫣表妹做了太子妃犯下大错,岂非叫人说江家教女无方,恐怕母后都会受牵连,若再有人雪上加霜,江家危矣。而对于父皇来说,江家并非不可失去,若江家倒下,父皇大可再扶别人,毕竟父皇正值壮年,嫔妃可以再纳,皇子可以再有。”上官墨见江国公有所松动,又添了一把火。
江国公心中一寒,他知道江家努力了多少年才能有今时今日这般局面,绝不能就这么倒下。
江国公起身行礼,“江家有殿下实乃万幸,臣不胜感激!”
江国公这话是发自真心肺腑的,尤其有二皇子总是扯薛家后腿作对比,不禁感叹自己的女儿真是生了个好儿子。
上官墨也起身扶起江国公,“外公言重了,只是外公要切记,越是圣宠浓厚,越要小心谨慎。江家如今风头正盛,但更要约束族人,不然可能像薛家那样,成为父皇的眼中钉肉中刺。”
“多谢殿下指点,那您看嫣儿的婚事?”
“还是找个家风正门第比江家低的吧,最好不要有什么特殊的,以免让人觉得江家别有所图,江家现在要的是稳,外公也要管好江嫣表妹,别让她闹出事来。“上官墨叮嘱。
江国公眼神复杂地看着上官墨,他明白自己这个外孙非池中之物,只是不知江家现在在他心里是什么地位,只盼他能多顾念一下母族。
“臣明白了,臣一定会小心的,那臣告退了。”
望着江国公离开的身影,上官墨不禁腹诽,谈话真是门艺术,尤其在这古代,上辈子的课没白学。抬头仰望天空,其实这辈子已经算好的了吧,虽然生活同样不安宁,但至少没有那独处深渊的绝望,她的亲人也不是毫无感情,就这样过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