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管局医务所病房内。
不大的病房如今已是躺满了伤员,数个被弗拉基米尔冻伤的监管局干员躺在病床上接受治疗,还有几位被冰凌误伤到的干员早就被送去了医院急救,如今躺在医务所里的,都是些伤势较轻的。
除了三位能力者。
刚刚恢复一些力气的张松一半靠在床头,手里使劲才能掐住一根烟,往嘴里放都要用上半天,好不容易抽上一口,结果烟灰掉了一床;宁洛桐半边身子还在冰封之中,解冻的那半边身子是哆哆嗦嗦的打着寒颤,冻得发抖的她催促着坐在床边的方熠赶快给她加速解冻,方熠看着她,看着这个自称是他师傅的同居人,只能默默的牵起那只被冻住的手,边催动自己的能力加速解冻,边思考着活下去的办法;能力是硬化的王鼎王大哥抱着自己冻结的右手,坐在床上,等着方熠解冻完宁洛桐再来解冻他。
随着方熠的加速,宁洛桐身上的坚冰也开始逐渐解冻,被加速的坚冰化作一滴滴水,凝聚在宁洛桐的指尖,滴落到床单上,流出一幅无望的画,渐渐被解冻的水浸透,从床单的一角开始滴答滴答的滴到地面上,发出滴答的响声,与那些监察官偶尔发出的痛苦呻吟形成了奇妙的交响乐。
窗外本是万里无云的晴朗天气,此时临近太阳落山的黄昏时刻,漂浮在天上的不是彩霞,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密布的阴云。
“快到夏天了嘛,降雨也开始逐渐变多了。”方熠凝望着窗外的天空,尽管玻璃在刚才的打斗中已经被震的满是蛛网纹,却不妨碍方熠透过白色的裂痕看到天空的颜色。
“你们九龙港,现在恐怕早就是夏天了吧。”收回视线,看着裹着棉被却仍是冷的发颤的宁洛桐,询问她们那里的气候。
“九,九龙港,早就,早就是三伏天了,怎么可能会像现在这么冷。”口齿不清的宁洛桐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已经很不错了,至少比那些检察官们的身体素质要强上不少。
没有多说什么,方熠站起身来,在旁边王震期待的眼神中走到了医务所的门口。
走到门口,方熠才想是想起了什么,转头对宁洛桐说到。
“我,我去给你倒杯热水。”
说完便走出了医务所。
方熠在监管局的走廊上一个人慢慢的走着,倒热水只是他的借口,他其实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一个人想想如何才能打败弗拉基米尔。
对于这个陪伴了他成长的监管局,方熠自然是知道那里最是安静。
漫步到监管局大楼顶楼一侧的走廊,他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从口袋里掏出他最长抽的白狐香烟,取出一根,叼在嘴上。
他可没有起火能力,能像张松一那样骚包的点烟。
掏掏裤兜,才发现自己的打火机早在刚才的战斗中就不知道甩到哪里去了。
只得作罢的他刚想把烟塞回烟盒里,却从他身旁伸过来一只手,那手里拿着一支着着火的打火机。
是陈局。
香烟点燃,冒着火星的烟头在昏暗的走廊里,一灭一闪,像一颗挂在天上的星辰。
陈局在方熠的旁边坐下,也点了一颗烟,这下走廊里有两颗星星了。
看着走廊墙面上写着的“禁止吸烟”,方熠用手肘碰了碰身边的陈局,道:“你们局里的规矩,当老大的带头不遵守,这好吗?”
“当监察官的,有几个能离了烟,那标语也就是为了应付检查。”陈局抽烟的速度很快,方熠半根都还没抽完,陈局都已经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灭了。
“当年,我还是你爸手下的小弟。”陈局又点燃了一根。
“我们当初要去抓一伙罪犯,盯了他们好久了,才决定收网。”
方熠小时候听过很多次关于他爸爸的故事,但陈局这次说的明显不是其中之一。
“那是我第一次参与实弹抓捕任务,紧张的狠,往弹匣里压子弹的时候手就忍不住的发抖。”陈局说话的时候,烟就掐在手上,燃烧的很慢。
“你爸爸他,方队,当时递给了我一根烟,跟我说多抽烟,就不会紧张了。”陈局吸了一口,竟是直接抽掉了三分之一根。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根烟的味道,很呛,又辛辣。我当时是抽不来那种烟的。”
方熠也抽了一口,他已经很多年没被烟呛到过了。
“自那次任务以后,我就开始试着抽那种很辣的烟,就是你一直抽的白狐。”
方熠不知道,自己跟父亲常抽的烟,竟是同一种。
“后来看到你也抽烟,还跟你父亲抽的一样,我就知道,你小子跟你爸爸一摸一样!”
方熠对自己的父亲知道的其实并不是很多,对于方修文这个人,他始终没有什么立体的形象。
只是在自己的一众监察官叔叔的嘴里,听来了很多的故事。他对于父亲的认识,大多源自于这些听起来很不可思议的故事。
“你爸爸,他是我们所有人的英雄!”陈局盯着眼前空白的墙,不知道是在看些什么。
“对付那些该死的罪犯,可不像电影里演的那样,身中几十枪还能健步如飞,放屁!挨了TM一颗子弹就能要了一条命。冲在最前面的监察官最危险,一个人在冲进室内的一瞬间可能面对的是几十个亡命徒的铳口。”
“可你爸爸永远都是冲在第一个,永远!”陈局的眼眶红了。
“他比谁都清楚,冲进去的下一秒,可能就再也看不见你跟你妈妈了。可他没有犹豫过,一次,一秒都没有。所有人,无论是罪犯还是监察官都会被他吓住,他每次都能成功,每次!!”
“可总有意外,不是吗。”方熠打断了陈局的话。
听到这句话,陈局的神情就像是被人掐灭的火烛一般黯淡了下来。
“是啊,总有意外。”陈局手里的烟已经燃尽了,灰白色的烟蒂不知什么时候掉落在了他的裤子上,想要用手掸去,却只能在裤子上留下白色的抹痕,手指间已经熄灭的烟头向外飘散着即将散尽的烟,闻起来,很刺鼻。
“这烟,太辣了。”陈局仰起头。
“是啊,呛得我眼泪都出来了。”方熠垂着头,摸摸了眼角。
他想,一定是烟太呛了吧。
“行了,时间也不早了,跟我去食堂对付一口吧。”陈局站起身来,拍了拍方熠的肩膀。
方熠吹了吹不小心掉落在自己身上的烟灰,也站了起来。
“对了,弗拉基米尔的那把枪,被他扔下了,我刚才让人拿去看了看,还能用,上面也没有铳码。这铳估计也是他从别的对策局干员手上抢来的,你拿去用吧,也不算给了外人。”在去往食堂的路上,陈局告诉了方熠那把温彻斯特的去向,还许诺给了方熠。
在食堂简单吃完了晚饭,方熠便去到了证物处置室,拿到了那把温彻斯特。
杠杆式散射铳已经是脱离了时代的经典老式铳械了,这种没法使用弹匣供弹的单发散射铳在朗格斯的东部意外的还有市场,但是在世界的其他地方,却已经很难发现这种枪的踪迹了。
这种杠杆式铳械曾经给朗格斯的拓荒运动带去现代文明的火力,与转轮手铳并称为拓荒者的双臂。在当时,自动式铳械还没被发明出来,能够快速退膛装填的杠杆式装填系统成为了时代的主流。将浸泡过圣水、雕刻着经文的独头弹一颗一颗压到杠杆式散射铳的弹舱中,一度成为了当时朗格斯驱魔者们的时尚。
时过境迁,以能力者作为驱魔作战的主体,以瘫痪恶魔并使用驱魔道具来驱魔的现在,这种老式的杠杆式散射铳无疑已经成为了时代的眼泪。即便是杠杆式散射铳的巅峰——温彻斯特也不能例外。
但出乎意料的是,方熠手中的这把温彻斯特保存的极为完好,早已停产的温彻斯特公司最后一批杠杆式散射铳的售卖距今也已经有了30多年。而这把温彻斯特简直就像是昨天才刚出厂一般,铳身没有半点的划痕,护木的地方有着用于防滑的摩擦点,杠杆式装填系统的外壳上雕刻着的飞翼浮雕都没有半点的磕碰,就连填装系统里面也仅仅只是有着些许油垢,这些油垢看样子也是之前的铳主保养时留下的痕迹。
可以说,这把温彻斯特简直就是被当成艺术品一般保养着,从这保存的完好程度来看,之前的铳主应该也是一位铳械大师。
见到如此宝物,方熠不禁庆幸这铳在弗拉基米尔手里居然一点伤也没留下,实在是万幸。
见猎心喜,方熠这位铳械改造大师早就手痒了,忍不住想亲自上手保养一番。
拆卸,擦拭,较准,上油。
方熠的每一个步骤都做得精准无比,在他的手中,这把温彻斯特得以重现往日的辉煌。
保养完枪械的方熠将温彻斯特组装回去,在组装到填装系统的时候,他意识到,也许,自己可以在装填子弹的时候,给每一颗子弹都附上加速能力。
子弹的杀伤力几乎是完全来自超高速度所带来的穿透力,如果再给高速击出的子弹附上加速,那岂不是。。。方熠从来没试过加速子弹,因为他从来没想过要拿自己的能力去伤害别人。
但现在不一样了,不是他要去伤害别人,而是有人要来取他的命。
试着像电影里那样单手转铳上弹,差点就撞到旁边证物架的方熠可不敢再这么玩一次。
他准备去靶场试一试这把“新玩具”。
取了几发弹药,正朝着靶场走去的方熠收到了陈局发来的消息。
“松一请的几位能力者已经来了,现在在侯客室等你呢。”
好不容易盼来了几位支援,方熠可不敢有丝毫怠慢,赶紧掉头走去了侯客室。
刚一走到侯客室,就看见张松一已经站在门口等他了。
“可算是能自己走两步道了。”张松一一脸苦笑的看着方熠。
方熠则是抿了抿嘴,拍了拍张松一的肩膀,扶着他,一起进了侯客室。
监管局的侯客室不大,只摆了几套真皮沙发,外加一个长方形茶几用来放点招待客人的点心水果什么的。单人沙发上坐着一男一女,男的穿着一身黑色皮夹克,把脚翘在茶几上,一脸的不耐烦;那女生则是很老实的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招待客人用的苹果,小口小口的吃着。
方熠还没来的及自我介绍,就看旁边的张松一自告奋勇要介绍一下这几位来支援的能力者。
只见他先用手指向翘着腿的男性,道:“这位是侯亮国,侯哥,能力是控水,你别看他长得拽,其实他心思很缜密,尤其是针线活,他特别厉害。”
刚才还一脸拽样的侯哥一秒破功,还没来得及斥责张松一为何刚一见面就把他最大的秘密给抖落出去,张松一就已经开始介绍第二位了。
“这位是我们后勤部的刘倩,倩姐,能力是磁力,虽然一直都是坐办公室支援我们外勤的,但是她的磁力可是非常厉害的哦!”
那名为刘倩的女生小心翼翼的看了方熠一眼,道:“你好,我,我是刘倩。。。”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张松一解释道:“倩姐不太能对付得来陌生得男性,但估计认识一会就好了。”
方熠点了点头,刚准备张嘴介绍自己,就被张松一接过去了话茬,道:“这位就是我老跟你们说的方熠,我好兄弟,从小一块穿开裆裤长大的,也是能力者,能力是加速。也是对策局的人,不用跟他客气,有啥就说啥就行。”
一听到是方熠,刘倩瞬间就来劲了,连眼睛仿佛都变成了星星眼,道:“你,你就是张松一的好基友,方熠,我以前总能听他提起你。据他说你们两个之间的感♂情已经超越了友谊。。。”
方熠并不是很能对付的来腐女,尤其是对他跟张松一抱有这种幻想的腐女,他更是敬谢不敏。
赶忙调转话头,跟一旁的侯哥说到:“侯哥,您的能力是控水,大概能控制到什么程度?”
侯哥一听是正经事,就放下了翘着的腿,道:“什么程度,大概是能控制一座湖泊那么多的水吧。”
“能控制水蒸气吗?”方熠追问道。
“我试过,能。但是冰不行,水蒸气毕竟是轻,才好控制,冰的话,太沉了。”已经从张松一那里知道了来龙去脉的他自然猜测到了方熠可能会让他从冰的角度来对付弗拉基米尔,但无奈,他并不能有效的控制冰。
“没事,能控制水蒸气应该就行。”方熠认可了这份能力,于是转头看向刘倩,问道:“倩姐,电磁不分家,你能通过磁力来产生电流吗?”
“可以是可以,但是我能控制的磁力其实很小的,电流也不大,连给手机充电都不行。”
“没关系,能产生电就行。”
说罢,方熠走到窗户旁边,看着窗外漆黑的天空,发现自己其实连星星都看不见的他掏出了手机。
摆弄了一会后,便说:“这样就可以了,足够了,两位如果方便的话,今晚就住在这里吧,我会让陈局给你们留出宿舍的。”
侯亮国跟刘倩都露出了不解的神情,他们不太能理解方熠的想法。
张松一也理解不了,连忙凑到方熠身边询问他的意思。
方熠则是表示,他目前已经有了一个不算太成熟的想法,但总好过没有。
于是便安排二人去了宿舍,他跟张松一则是溜到了天台上,吹着舒服的夜风,抽着烟。
“夏天快到了啊!”方熠感叹道。
“是啊,这几天马上入夏,马上要到雨季了啊,真的烦。”张松一附和道。
“对了,宁洛桐呢,我怎么一直没见到她。”
“还在医务所躺着呢,被冻的受不了了,裹着厚被睡着了,也不知道醒没醒。”
方熠抽完烟,跟张松一分别后,准备去看看宁洛桐。
走进医务所的病房,从窗户里透进来的不是月光,而是监管局院里的路灯。
有些泛白的灯光透过龟裂的窗子,照在宁洛桐脸上,让她美的有些不真实。
方熠坐在病床边,看着眼前的同居人,用手轻轻拂过她的脸,道:“不张嘴说话还是挺好看的。。。”
仿佛是感受到了人的抚摸,宁洛桐虚弱的睁开了双眼,看到了床前的方熠,她微笑着,露出的期待的神色,面带潮红,朱唇微启,露出那洁白如珠玉一般的玉齿,道:
“我的热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