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飞机想约乐心吃饭，给她一个惊喜，想不到她竟然主动打了过来，让他有些意外。
坐在豪华雅致的西餐厅里，纪风似笑非笑的望着乐心，眼睛一眨不眨。
乐心同样似笑非笑的望着他，眼神却暗含着从未有过的鄙薄不屑。
“怎么，不习惯来这么高档的餐厅吃饭吗？还是不会使用刀叉？”纪风以讽刺的口吻打破僵硬的气氛。
“堂堂纪少能够放下身段，请我这样的人吃饭，真是叫人受宠若惊，欣喜难抑。”
“哈哈，你越来越会说话了。”
“是么？假话果然动听得多。可惜，我是经世的人，大草包一个，没有你高雅的品位，也舍不得像你一样奢侈浪费。这顿饭我怕是无福消受了，我只想问问你，为什么要殴打经世的同学？他只是不小心才弄伤了你，就算你生气，也不该做出这种事吧！还以为你拥有良好的家庭教养，想不到人前人后两副脸孔。”
“你！……”纪风拉下了脸，目光透着不悦。
“看看，又生气了，心胸可真是狭窄，看来虚伪的奉承已经让你自大到了极致，要是每个人都像我一样说真话，你该怎么活下去才好呢！你口口声声说要学习中国文化，却在课堂上凌蔑师长、对老师的教导充耳不闻。中国文化讲求的是仁、义、礼、智、信，这和你的行为格格不入，抱着不正当的心态又怎么能够体会到国学的精髓？既然那样厌恶经世，还是回到你的欲望都市佑基吧。”
乐心的语调平和如水，却又利如冰锥，深深刺进纪风心里。
他默默的看着她绝然离去的身影，气得一阵晕眩。
该死的女人！怎么可以这样跟自己讲话！
来到画室，看到舒洋坐在角落发呆，画板上一张白纸，还未落笔。
“我刚刚见过他了。”乐心在他身旁坐下，说起了同纪风见面的经过，他听后既觉着好笑又有些替她担心，“你这样说他，他一定很气愤吧？”
“那是自然，大不了也找人把我揍一顿，只不过打坏了我，可就没人给他还钱了。”
“他再不堪，还不至于对女生动手。说起来，他虽然霸道，但对你并不算太坏，否则也不会帮你找伯父了。”
“他这个人阴晴不定，让人很难看透，我感激他，但有时候又讨厌他，他究竟是面冷心热还是铁石心肠，我说不好，也揣测不到。算了，不说他了，说说你吧，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实习不开心？”
舒洋轻叹一声，摇摇头……
如果说学校是个喧闹而欢乐的小天地，那么社会便是一个沉默而世俗的大观园。
明亮的办公室里，舒洋静静的望着眼前满腹牢骚的客户。
他泛着油光的脸上布满粗大的毛孔，肥厚的双下巴伴随着他双唇的一开一合不断的晃动着。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画面要突出我们的产品，产品！我们要的是广告，不是艺术画！我们希望的效果是让客户看过以后能把我们的产品印在脑子里，在购买的时候产生潜意识的引导！你看看，你这画的是什么东西！”
“马先生，我觉得好的平面广告应该具有独特内涵，通过巧妙的布局和视觉传达，激发受众的心理诉求，引起共鸣，从而加强产品辨识度，提升品牌形象……”舒洋尽力辩解。
“什么心理诉求！一般人谁在乎广告的内涵？我们的产品是面向普通消费者的，我们的广告必须让大众看得懂，不要玩什么艺术概念。管它恶搞也好，低俗也罢，哪怕用点儿哗众取宠的手段，只要能抓住眼球，有煽动力和诱惑力，让人们产生购买欲，那就是好广告！”
“好吧，我明白您的意思。您能把产品的优点再重申一下吗？”
“优点？市场上同类产品都差不多，我们的产品也没有什么特别，所以才需要你们来想嘛！要不然我们干吗砸那么多钱做广告？”
送走客户，舒洋靠在椅背上，眼望天花板。
办公室很吵，电话铃声、说话声、脚步声层叠纷乱。
他闭上眼，耳中浮响着《nightingale》。
“怎么？挨批了？”隔壁座位的小子把椅子滑过来，笑着问。
“嗯。客户觉得我的设计没突出产品。”
“呵呵，早跟你说过了，以他们产品图片为主，再去库里调几个素材，拼一拼凑一凑就得了，你非搞什么原创，这不是费力不讨好嘛，咱们的客户还没到这个欣赏水平……”
“如果只是拼素材，那还叫什么设计师呢。”
“好的设计要有好的环境来培育，实习生，当你一个礼拜同时赶十几份稿的时候，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小伙子，别泄气！”主管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隔壁的小子歪歪嘴，赶忙缩了回去。
“做广告就是这样，人们常说广告人是‘带着枷锁跳舞’的疯子，一点都不错。客户要我们给创意，我们拿出创意他们又会吹毛求疵，顾左右而言他，下面的人怕背责任，上面的人又不懂欣赏，一群人看似煞费苦心改来改去，到最后却面目全非、不知所谓。不是好的设计师太少，而是决策的周期太长，多少精妙的创意和艺术火花被繁杂的现实埋没，化成灰烬，飘散在空气里，一阵微风，就无影无踪。”主管吹吹手指，无奈的笑笑。
“我知道，不大费周章修改，客户的钱就不能花的心安理得。广告的目的在于推动销售，至于艺术的表现形式，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一切由客户决定。我只是忧虑，这广而告之的行业，终将在利益的驱使下，变成夸夸其谈的虚伪营生……”舒洋轻叹一声。
“呵呵，这本就是夸夸其谈的虚伪营生。这年头，什么不是虚伪的营生？广告人，就是要学会在产品中寻找无意义的意义，无价值的价值，无情的情感，最终，找到市场，赢得金钱，客户好，我们也好……”
对此，舒洋无法苟同，却也无言反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