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濛怎么想这事也不对啊,半夜十二点被逼到这荒山野岭的地方。再加上之前白泽给他普及的那些“基本常识”,这大晚上的跑到这儿来,准是为了那些孤魂野鬼没跑了。
“嘶~”零濛倒吸了一口凉气。
“怕啥,相信我就完了,这次的对手连渣都算不上。”零濛心中透露出一个渣男般的声音,那是他体内的白泽在说话。
“不是怕,我只是冷的!再过十来分钟就十二点了,就是霜降,靠!”零濛没好气地说。不是因为大晚上的出来打扰到他睡觉,熬夜算是家常便饭了,更多的是因为心里忐忑。毕竟这是零濛第一次试水,他知道,这浑水一沾怕就洗不清了。
白泽当然知道零濛在想什么,可他又能说什么呢,事实就是如此,不必去解释什么。
“还冷么?”白泽道。
“嗯……?”本来蹲着的零濛站了起来,双手张开挺了挺腰板,“好像还真不冷了,怎么做到的?”
“把月光的能量聚集起来就行。”
“嗯,挺科学的说。”
“呵,接下来的事可能就不那么科学了。”
这条无名路修建在城郊的山坡上。距离零濛前方100米处有一个很宽的弯道,这种弯道是专门对付崎岖山路而设计的。可是在短短二十天出了三起车祸,平均每周一起事故。
二十天前,一摩托车司机载在了这里。监控画面显示,司机把车开到距离弯道二三十米处突然显得很慌乱,猛踩刹车,刹车却失灵了,摩托车司机便跳起来要像是要弃车逃亡一样,不料把摩托车带翻,将他压倒,压住司机继续向前飚出,一头连人带车撞向弯道边的护栏,摩托车自燃,司机当场死亡。
十天前,夜班的哥路过这里,笔直的撞向弯道边上,不像前面的摩托车司机那么离奇。更像是单纯的刹车失灵般。司机昏迷,的士只是车头撞毁,可事后检查出租车的刹车完全没有问题,司机也没有疲劳驾驶和酒驾。
三天前,一辆大货车与出租车的遭遇一模一样,但这次货车将防护栏撞破,直接翻下了山坡,司机因未得到及时抢救而死亡。
事后,官方给出的解释是当地磁场的因素使车辆刹车突然故障。但摩托车司机的那段监控录像被人们编成了各种版本的灵异事件。直到前几天出租车司机在医院清醒过来后,他的话让这段灵异故事得到了升华。
据说出租车司机是这样描述的:“当时那条路是笔直的哇,并没有什么弯道,前面还有一个男人冲我挥手呢,我看他是要搭车。”
零濛并不害怕鬼怪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但隐约看向山坡下那具还没被吊走的大车残害就觉得脊背发凉。
零濛看了看手机“00:02”时间下面多了两个小字,“霜降。”
“快出来了吧?”
“嗯,再等等,会出来的。”
零濛很无聊,手机掏出来玩玩吧这屏幕泛出的荧光在这种环境下又觉得不舒服。随便刷了下空间和朋友圈,点了几个赞,又照了张月亮的照片上传朋友圈,并附上“今晚的月儿真圆,风儿甚是喧嚣”这种土话。
然后,然后零濛习惯性的打开了某站看女主播,暂时忘记了时间,真香。
等零濛意识到真香的时候,索性把蓝牙耳机关了,声音外放到最大。
“所以说~跟随在我的身后~敲锣拍桌甩衣袖~太多沮丧担忧都不必再保留……”屏幕中的可爱妹子正在唱跳卖萌。
“别看了,来菜。这婊子真行,鬼哭狼嚎的把他勾出来了,速度抄家伙。”沉寖其中的零濛被内心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
零濛把挂在旁边树上的家伙拿下来,这是一把“桃木剑”,是不是桃木做的不知道,可这剑鞘上的的确确印了三个大字--“桃木剑”!
“话说这拼夕夕二十九块九包邮的玩意也管用?”零濛吐槽道。
“二十九块九在拼夕夕上已经很贵了好吧。”白泽的解释让零濛对刚刚的吐槽技术自愧不如。
零濛眨眨眼,只一瞬,眼睛变成了银色的双瞳——眼睛里有两个瞳孔,一大一小,左右并排着。
眼前的弯道还在,可弯道前方确实多出来一条原本没有的公路,笔直的向前延伸出去。那条原本不存在的道路边隐约站了一个人!
零濛顺着这条路走过去。因为有白泽的存在,他可以轻松地踏在这条不存在的道路上。
那人的相貌越来越清晰,衣着看上去很朴素,脸上的皱纹透露出一种特别的沧桑。
零濛第一次处理这种事情,每向前走一步心里就多一丝的不安,他努力镇定着,确保目前的步伐不能打偏。
“这就是恶灵?我恐怖片看的多,你别骗我,怎么看都像是个长途跋涉的流浪汉形象吧”零濛忍不住吐槽,希望白泽能在这时候陪他说说话。
“是不怎么像,光听消息我也以为是恶灵一类,先过去试探一下。”
零濛将“桃木剑”藏怀里,用灰白大衣遮住了,继续向前走。
距离那“人”越来越近,中年男人的目光盯住了零濛。
零濛有些害怕,可附身在自己体内的这家伙如果真是个神明的话那也太丢神的脸了,告诉自己要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时候只能相信那位自称白泽的家伙了,零濛不知道他的能力到底有多强,还是说只是一个寄宿在自己体内的废柴神仙,不,可能根本就不是神,只是一个骗人的小鬼罢了。
近了,零濛与那“人”四目相对……目相对……相对……对……啧,根本就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这就尴尬的离谱!
男人死死地盯着零濛。零濛实在是绷不住了,回了一句:“你看的见我?”说完就想给自己一耳光,对面这货才是鬼吧!
男人点点头,从怀里摸出一大叠红色的钞票……
零濛迅速脑补了接下来的剧情,料定那是一叠价值几千亿万的天地银行发行的钞票。
仔细一看,竟和rmb别无二致,大概两万多,新钱旧钱都有。
“帮帮忙好吗?”男人开口了,声音与他的相貌一样沧桑,男人低头看着手中那叠厚实的钱。
零濛脑海中翻覆着各种鬼故事的剧情,按照套路,这时候应该想也不要想的一口答应下来:“嗯,你说。”
“我走不过去了,只能留在这条街上,你能走过来也一定能走回去的吧?”
“你是说走到那条路上去么?”零濛指了指那条现实中存在的公路。
“对,就是这条路之外的其他地方。前些天我想把那条路上的车叫过来,可他们都过不来,这条路就像不存在一样……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零濛明白了,原来是这样,所以这里才发生了多起车祸,啧。看来这位大叔不是恶灵,那应该叫做什么呢,白泽之前有没有提过?
“怨灵。”白泽说道,刚离开现实时间不久,但对现实时间还有所挂念,而把自己困在了自己的愿望中。
“愿望?”
“你问问就知道了。”
零濛回过神来,咬了咬嘴唇试探到:“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说,我能过来当然也能回去。”
男人把那垛钞票捧起来递给零濛,这让零濛有点慌,没敢伸手去接,还是先听听他要说什么为好。
男人的手和声音都有一些颤抖:“这个……是我儿子读书的报名费,求你帮我给儿子报个名。”
看着那一大叠钞票零濛挤出一个笑容:“叔叔你儿子真出息,一定考上重点大学了吧?”
零濛不知道怨灵会不会感到冷,可大叔的声音却颤抖得厉害。
“大学啊,那孩子能考上重点大学我死这里也值了……这个,是高中报名的择校费……”
择校费?零濛沉默了,思绪翻飞,当年他也没考上一所较好的高中,也交了好多所谓的择校费,支持学校建设和发展。严格来讲,学校不应该以这种方式收取“捐款”,且每年收的金额如此之大。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不交择校费的话,连继续上学的资格都可能会没有!
那双手抵在零濛胸口上,男人望着零濛,眼里充斥着祈求的泪光。
零濛一楞,似乎想起了什么,缓缓开口问到:“你是孟叔吧?”
“你认识我?”男人的表情变得很诧异。
孟叔,原名孟国祥。一个月前发生车祸,死在了那处弯道上。为给孩子交择校费,凌晨四点骑摩托车出门,却发生了意外,在这个弯道处与一辆迎面而来的大货车相撞,孟叔人滚到了山坡下面,从此离开了人世……
四点钟出门,只是为了能尽早的赶到学校,排队缴费时能站在前面一点,让孩子读上书,因为学校也只接受这二百来份的择校费。
一个月前,这则消息登上了当地的头条。舆论将这件事情推上了风口浪尖。讽刺的是,学校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孟叔的孩子患上了抑郁症,企图自杀过,但被及时抢救了过来,手腕上留下了一道伴随他一生的疤。之后这件事便不了了之,当地人怕把事情闹大,学校受到影响,以后那些成绩不好的孩子可就没书读了。
孟叔的故事在个别老师口中流传度很高,主要用来给学生讲述如果不好好读书的话……你知道孟国祥的故事吗?
零濛有些哽咽,不再说话,他不想把自己的情绪当着孟叔的面透露出来。
零濛点点头,接过了钞票:“一定,会让你儿子读上书的,将来考重本……”
孟叔终于腾出手来抹了把眼泪,嘴里不清楚地喃着谢谢,表情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
零濛想要告别,才发现自己能回去,而孟叔却没个去处。
“孟叔,我走了,你怎么办?”零濛不想多聊了,也不知道还能聊什么。
“我啊,我也不知道。只记得我那天好像从前面那个弯道上翻下来了,醒来后自己就躺在了这条公路上,可我记得原来是没有这条路的啊。”孟叔懊恼的蹲下身,双手抓着自己的衣领。
又是一阵沉默,又是零濛先开口:“孟叔,你有没有想过……”
“我已经……死了,对吧?”两人的声音都在颤抖。
孟叔台了台头,双手抹了把脸,又把头埋在膝盖上。
“我回不去了,这条路就是我的黄泉路,可是我不敢往下走,给孩子报名的钱还在我身上……”孟叔不停的抹着眼泪。
“斩断他与现实世界的缘。”零濛心里响起了一个声音。
“什么?斩断什么?”零濛问到。
“斩断他与现实世界的缘,”白泽重复了一遍,“不然他哪里都去不了,沦为孤魂野魄。”
零濛不能完全理解,只是懂了个大概。行吧,听白泽的就得了。
“嗯,怎么做?”
“注意力集中,我只教一次。”
白泽迅速接管了零濛身体的支配权。掏出怀里的“桃木剑”,孟叔条件反射的弹起来后退两步,惊异的看着零濛。
“喂喂喂,把人吓到了,白泽!”零濛也有点慌。
白泽操控着零濛的身体,将剑横在面前,吹一口气,整只剑闪出阵阵银光。银光似柳絮从剑上飘散四周。“桃木剑”又恢复到原来样子。
手臂挥动,银光又起,散发出一阵“柳絮”。零濛心想这特效是真的⑥啊,强烈建议以后的VR游戏加这种特效。
霎时,白泽使剑向下横着一扫,剑下整条道路从左到右闪过一丝的银光,惊得孟叔一屁股坐到地上。
下一秒,零濛踮脚轻微向后一跃,竟跳出数十米的距离。在零濛脚尖离地的瞬间,脚下道路崩塌,横断整条公路。
“看懂没?”白泽将身体的支配权还给零濛。
零濛没有去理会白泽,向前面的孟叔挥手大喊道:“孟叔你放心……”
孟叔不知所措的向零濛挥挥手,算是告别了。
零濛踏上原来那条真实的道路,眼前这条由孟叔的愿望产生的道路逐渐变淡,慢慢的消失了,零濛也没再看到孟叔的身影,又多看了一下,等到这条公路完全消失。零濛眨眨眼,收了双瞳,双眼恢复正常。
零濛将衣兜里的那一大叠钱掏出来,闭眼念了一遍“南无阿弥陀佛”才睁眼看——不是冥币,是货真价实的钞票,这让零濛不敢相信。
“居然,是真钞?”
回到家已经凌晨三点过了。零濛一头睡到自然醒,睡到中午1点钟。醒过来第一件事就往衣兜里摸。钱还在,孟叔给的,昨晚真不是在做梦。高中报名是一个月前的事了,答应孟叔报名啥的已经做不到了,零濛有种想要哭出来的感觉。
下午四点,零濛开车来到了孟叔家门口。
孟叔家的房子很普通,只是一般乡下的那种四合院,白墙黑瓦,门檐上有一个泥做的燕窝,里面空空的。
整理了一下背包,零濛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里屋有人回应到“来了。”听声音是一位中年妇女,应该是孟叔的老婆。
开门的是个四十来岁的女人:“你找谁?”
“这里是孟国祥家没错吧?”零濛问到。
“嗯。”女人回应了一句,看零濛也不像可疑的那种人,“请进。”
院子靠墙处有一个大盆,盆里是鞋子和鞋垫,盆子周围全是泡沫和水,正向下流进一条小沟里。
“你认识我家老孟?”
零濛随便撒了个谎:“嗯,孟哥以前对我挺好的。小孟呢,我想见见他。”
“在屋里,堂屋最里面右边那一间。”孟嫂朝那方向指了指。
零濛点点头:“嫂子你继续忙,我找小孟聊会儿。”
“那孩子啊,你一定好好劝劝他……”孟嫂的表情显得很无助又无奈。
刚到堂屋门口零濛就听到一连串的键盘敲击声,寻声进了房间,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正在玩游戏。
这是一个简单的电脑室,一张桌子,桌上一台电脑,一盆仙人球,房间里散落几把椅子。
零濛进来了,敲了敲房间的门,那孩子却对零濛视而不见。无奈,零濛托了把椅子,拍去上面落的灰坐下。他没有坐到小孟身旁,而是隔了一段距离。
又是沉默,又是零濛先开口:“猴子的W挡女警子弹都不会吗?”零濛终于等到他的屏幕变成灰白开始与小孟交流。
无视,直接把零濛无视掉,小孟丝毫不去理会零濛。
零濛也不恼火:“呃,你听我讲话,我可以帮你打上钻石。”
小孟这才回头看向来零濛。
零濛对小孟友好的笑笑,呵,网瘾少年。
零濛将自己与孟叔的事情一点细节不漏,还添枝加叶的渲染了一番。
“孟哥死死的将钱摁在我手里,眼泪大颗大颗地滴在钱上,眼角上的皱纹也夹满了泪水,钱被他手上的茧磨得沙沙的响,他当时穿的衣服就是他出门缴费时穿的一件棕色大衣,里面一件薄寸衫,衣角被风吹起来……”
情至深处,零濛眼里都泛着泪水。小孟只是听零濛讲,中途一声没吱。依旧一副漠然的表情,眼神空空的。
白泽都差点被零濛感动了,结果看到这厮就来气:“我说,管他做甚,直接把这钱猫了不香吗?”
零濛轻叹一声,但还是将背包里的一大叠钱拿出来,放在电脑桌上,拍拍小孟的肩膀,转身离开。
回去的路上,零濛开车经过那个弯道,朝旁边那条不存在的道路的方向望了一眼,心说对不住孟叔,说好了帮你给孩子报名也没帮上。说好了帮小孟上钻石也没有帮啊。自己真是一个不靠谱的人呢。驶过弯道,零濛不再去多想,把车内播放的音乐调到最大:“泥巴路上花一朵,脱下衣裳挂枝头,醉了睡了醒了再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