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她这种溜之大吉的想法,常令慕江年一阵气闷。
但贺久安表示冤枉,她这只是叫不触霉头,她又不是受虐狂,人正生气呢,她上去干嘛,自讨苦吃,不符合她的风格。
况且,她不喜欢主动。
就比如今晚,慕江年不太好过,没有媳妇儿的夜晚注定是孤枕难眠的,贺久安不去,慕江年也不不想去。
他不想去,不想去找她。三十好几的男人了,头一次觉得心痛,他以为当初得到贺久安那会儿就满足了,可随之而来的是贺久安的厌恶与抗拒。
他有时很怕看她的双眼,那双眼里,透过她虚假的微笑,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神情。
他知道她厌烦了他,正如他爱她一样,成了正比。
他怕找她,怕找她的原因只是怕透过她的双眼看到现象的本质。
她在车上哭的很委屈,眼泪都把他裤子打湿了,而他则手忙脚乱甚至在笨拙的给她擦眼泪,可在贺久安醒来以后什么都变得可笑一样,你说他要怎么做,她才会接纳他呢?他一直在想这件事,百思不得其解。如同用眼神里目光余他一点,什么都好,不可能是个整天同他虚与委蛇。
五年了,他真的很认真了。
……
夜半时分,小女儿突然咳个不停,贺久安起先没怎么在意,以为是着凉了,本想为女儿掖掖被子。没想到不一会儿,女儿就发起了高烧,直闹难受,她量了量体温,38.5℃,这可把贺久安吓坏了,她抱着女儿喂她喝药,可女儿却呕吐不止,怎么也消停不下来,贺久安慌的厉害,生平第一时间想到了慕江年。
恰好这时慕江年听到动静推门而入。贺久安看着他,六神无主的心一下静了起来,她有些不知所措,但她又这样着急表述:“女儿发烧了。”
慕江年沉默的把小女儿抱过来,在怀里边哄边打了一通电话叫来了私人医生,等忙完之后天已经不早了。
好在医生说是一种突发的流行性疾病,小孩子免疫力差,自然而然就病了,他给女儿重新做了一遍检查,打了一针,出汗了就好了。
贺久安放下了心。她看着小女儿终于睡熟了,在她父亲的臂弯里。
这个三十出头的男人,是她孩子的父亲,此刻正娴熟的哄着小女儿,衣服都没平日里的整洁,被孩子抓得乱糟糟的,可眉目间的温柔是不可多见的,仔细认真的哄着,贺久安突然鼻头就很酸涩。
她对女儿其实很愧疚,慕江年是一个好父亲,可她却不是一个好母亲。
孩子刚出生时,她没有像现在那么喜欢,甚至带了一些抵触,只因为那是慕江年的孩子,有段时间,她整个人都很消极,孩子基本也是慕江年在带,他平日里要上班,也要带孩子,不是没请过月嫂,可他不放心。
尚有一个发烧就把她弄得手忙脚乱,那么以前他都是怎么带的。贺久安没去细想。
安顿好孩子以后,贺久安倒了一杯水放在床头,昏黄的灯照在慕江年脸上,轻易显出的疲惫,贺久安轻声说:“要是累的话,去休息一会儿吧。”
慕江年捏了捏眉心,抬起头看她,他没说话,好一会儿道:“孩子病了,为什么不和我说?怎么说你再气我也不用不告诉我吧?”
贺久安沉默了,突如其来的质问不知道该怎么让她开口,她觉得解释这事儿有点儿难,于是,她用她觉得很平静的声音说:“不是。”
出于父母对子女的关心,慕江年这么想也正常,她觉得她不该心里难受,孩子还生着病,她又有什么委屈,所以她觉得这件事可真让她矛盾,她该解释什么呢?
可她心里真的不好受,除了对女儿的担忧之外,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她默默想,或许,她该出去待会儿调整下情绪。
只是她刚出去,慕江年就拉住她的手腕,强势的把她带到怀里。
“对不起,久久。”
慕江年摸摸她的头,贺久安就这么被抱着,听他软声道:“你看你,怎么气上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哎,乖久久,别生气了,算我错了行吗?”
眼看着他家媳妇儿又要同他气上,只恨自己矜持个什么劲儿!
这一刻,思念多日的人儿拥入怀中,他只觉得自己之前犯浑!
慕江年身上那件藏青色的毛衣把她扎的眼睛痒痒的,贺久安眨眨双眼,眼眶涩的厉害,她在慕江年怀里,双手发抖,一下子,啪嗒啪嗒掉了两滴泪,她觉得委屈,但也没到这种要哭的地步,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件小事儿而已,没完没了。
所以,好一会儿又她面色平静说“你不要多想,我没有同你生这个气。”
那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辛酸,像件旧事,听的慕江年心口发疼,他最舍不得看贺久安哭,直为刚才说话后悔。
他看着贺久安口是心非,他的久久一直以来被他保护的很好,他舍不得她受一点儿委屈,如今倒是来对自己了,说两句也不行,果然是自己惯的就得受着,他叹了口气:“久久,你和我在一起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不是不知道,我再生气,又能怎么你呢,我只是在气你什么时候都自己一个人,久久,我和你说过,任何时候,我都是你最可以依靠的人。”
“哼哼也是我的女儿,我们都清楚,她今天病了,我这个做父亲的担忧并不比你少,我和你一样。”
我和你一样。是了,这份血缘打着骨头连着筋,割不舍,断不掉。
贺久安眼神灰暗,她刚和慕江年在一起那会儿时,她还抱有一丝幻想,她想万一慕江年会腻了她呢,会不会放她走,可是过了一年两年,直到他们还有了孩子,她才死了心。
何必太心急,把自己看不清。
她对他说:“我没和你生气,是真的没有,一刻也没有,我清楚的很。”
他要她学会依靠他,可她害怕的很,他这些年对她好,万般依顺,她有心,不是看不到,只是她心中有道坎,拆不掉,过不去,她害怕的很,从前就是太相信了,有些事硬生生的成了陈年旧事的伤痛。
她每次安慰自己,没关系,日子总要过下去的,就算不平又有什么用,这些年还不是过下去了。
只是有些事,有些人,再也回不去了。
她没看他,调整好情绪,有些累的闭了眼:“我想休息了,今晚我在这儿守着哼哼,你先回去吧。”
说完,也不看慕江年的神情,自顾自的抱着女儿闭眼入睡。
昏暗的灯照在房间,慕江年一个人站在门口,挺拔的身姿显不出的萧索,良久,他黯然收手,说叹了口气,道:“你好好休息。”
她还是不能接纳他,可他又多么的幸运,要不是有个女儿,她说不定早就走了。
他那么可怜自己的一点儿想法。
贺久安其实是一个嘴硬心软的人,但她这些年却硬下了心肠,冷了心不去管慕江年对她的种种好,她一直坚持着,就怕自己回头看到了心软。
她都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本来今天是一个和好的契机,但他们都没好过,哪来的和好如初。
任谁撕开往事都血淋淋的,他们都不敢提,就没个好的。
只是时间一长,她就习惯了这么个人的存在,就因为习惯了,她就想理所当然,连她守的那份坚持都那么可笑。
何必太心急,如此把自己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