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25年秋,诸葛亮从南中凯旋。刘禅命百官数十里设道相迎。诸葛果禀过娘亲,带了府里的随从前往城门外迎接。
当丞相马车到达城门时,诸葛果兴奋极了,她一路越过众官员,向着爹爹的马车跑去。正待问好,却见爹爹的马车上先下来一人,年约十八九岁,样貌清秀,气质不俗。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有丝探究,却很快便释然,只远远地笑着躬身施了一礼,便静待车旁候驾。
此人正是雄才伟略的俊美青年费祎。曾为太子舍人,陪刘禅伴读,如今为皇宫侍从。今随百官迎丞相,竟被丞相邀请同坐马车谈话。虽深感荣幸,却仍淡然处之。并没有扭捏作态,受宠若惊。这份年青人中不可多得的稳重大气,更得孔明看重。
看着眼前神采飞扬的男子,诸葛果突然有些脸红心跳。她后悔自己刚才的举止太过跳脱,有失稳重,便改跑为走,一步步向着马车行去。
诸葛亮从马车里钻了出来,略带风尘的脸上有一丝丝疲惫,他逡巡四周,一眼便看见了正跑向他的诸葛果,坚毅的脸上突然便盈满了笑容。他朝着女儿温暖地笑了笑,便下车和一旁候立的官员们寒暄问好。
费祎见诸葛果一人呆在这里甚是无聊,便抱拳寒暄道:“小姐想必就是相府千金吧,在下侍从费祎。此番丞相南征得胜归来,实乃我蜀汉之幸啊!”
“小女子诸葛果,见过兄台。父亲此番得胜归来,是蜀汉将士们同仇敌忾、众志成诚的结果,非父亲一人之劳也!”诸葛果矮身还了一礼,客气地说道。
一向狂放的她,今天竟然有了些小女子的拘泥之态。说完她飞快地瞥了费祎一眼,便将目光移向了远处。
“呵呵,小姐果然和丞相一样谦和,受教了!”
“呵呵,不敢当!”
两个人正在相互寒暄,诸葛亮过来了,见两人相谈甚欢,英俊的脸上也多了丝喜色。他不动声色地说道:“果儿亲自来接,爹爹很是开心。走吧,回府,换过衣物收拾整齐了再入宫面圣。”
说完又面向费祎亲切地说道:“费统领日后可常来相府走动。果儿与你年纪相仿,平日也喜欢研究些兵书阵法,有机会倒是可与你切磋切磋。”
“谢丞相厚爱!”费祎恭敬地俯身一辑说道。目送着丞相和诸葛果同乘马车离去,良久,才转身往城门里面走去。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眼高于顶的相府千金诸葛果,只此一眼,便对自己情根深种。甚至从此一生为此所苦,终至遁入空门。
诸葛果同许许多多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怀揣着一颗懵懂的少女心,在期盼与渴望中,等待能有再次与俊才费祎相见的机会。只可惜,这一等便是大半年。
寒来暑往,费祎受丞相之命前去东吴谈判胜利归来,前往丞相府复命。一早听闻消息的诸葛果,雀跃不已。向来喜欢简单的她,竟在一堆胭脂头饰里犯了难,一会摸摸这个,一会看看那个,竟不知如何取舍。
黄月英前往果儿闺房时,便见到如此杂乱的景象,果儿的梳妆台上,堆满了各种饰品,她和丫环四喜正苦着脸在那里挑挑拣拣。见娘亲进来,果儿高兴地上前拉了她的手说道:“快,娘亲,帮忙我看看究竟哪个更好!”
“傻孩子,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妆扮都很出彩,还是简单些为好,清水出芙蓉嘛!”黄月英边说边在一堆饰品里挑出了一个玉白的簪子给果儿插上,然后又挑了同色系的一幅耳环,并亲自为女儿梳了个时下流行的少女发式。
果然如此一番修饰,诸葛果马上便容光焕发起来,整个人变得雅致婉约,少了几分少女的青涩,多了些成熟女子的娇艳贵气,看上去和往日洒脱矜持的她,有了些许不同。
“娘亲,果真是一双妙手啊,以后天天帮女儿梳妆好不好?”诸葛果对镜中的自己很是满意,忙转身娇憨地对黄月英撒娇道。
“好,你喜欢就好!”黄月英宠溺地看着女儿说道。作为母亲,她何尝不知道女儿的心事,但孔明两度委婉提示,费祎都无所应答,看来也许是妾身有意郎君无情啊。今天是个机会,她预备亲自问问费祎的意思,毕竟果儿已经二十一了,再也耽搁不起了。
这日晚膳后,孔明和费祎的谈话进行了两个多小时,好不容易熬到结束。月英吩咐环儿将准备出府的费祎,叫进了侧厅的会客室,她决定亲自见他,尽一个母亲能为儿女尽的洪荒之力。
等费祎落座,月英徐徐呷了口茶,并不急着开口。她在等面前的年青人先沉不住气。但她失望了,费祎气定神闲地啜着杯中的茶水,似乎在等待她问话。
“好小子,小小年纪便如此沉稳,这份心性,当真值得果儿欣赏。”黄月英心下赞赏地说道。遂不再等待,而是开门见山地说道:“想必将军也听说了,我一向耿直,就不拐弯抹角了。家有小女诸葛果,年方二十尚未婚配,她很仰慕将军威仪,不知将军可有意否?”
费祎慌得赶忙站了起来,黄月英大名他早就听说过,知其才情不输丞相,况且丞相对她也很是敬重,如今竟亲自向自己为女儿求亲,他惶恐不已。当下便长辑在地说道:“承蒙夫人如此看重,令千金才华容貌皆十分出众,实为良配。奈何小人早有婚约,父亲在世时已经定下了亲事,乃是我表妹,尚在老家,自小青梅竹马。春上已经下过聘了,说好年后迎娶进门。小人实不能做那背信弃义之人。”
黄月英一听,心便猛地沉了下去。古人重诺,已经定下的亲事万不能反悔。而自己的果儿,也断不能嫁于人为妾室。看来,两人终究是有缘无份了。想及此,她不免深深叹了口气。
“起来吧,你能重诺守礼,当真让人敬佩。此事就当我从未提过吧,环儿,送客!”说完她伸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不再望费祎,失神的眼里一片萧索。
果儿倘若知道了这一切,该如何是好。她的第一次情窦初开,就这样无疾而终,这对于骄傲的她来说,将是何等的打击与悲哀啊。
费祎无声地再次叩首后退了出去。他心里很是郁闷,因为他明白自己的拒绝对丞相夫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可他别无他法。诸葛果无疑是优秀的,任何男子,都会以能娶她为荣。但自己的未婚妻灵儿,那个从小便相知相惜的表妹,痴心等他多年,如今尚待字闺中,就等着他一乘花轿前去迎娶,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辜负。
也许时间久了,大家都会慢慢遗忘的吧。象诸葛果这样家世显赫的女子,要挑个满意的乘龙快婿并不是难事。如此想着,他心情稍微放松了些,快步向着府门外急步而去。却没看见外面墙角处,一抹淡绿快速隐在了树下。
此刻的诸葛果,花容失色,她满面泪痕地咬着唇角,手中死死攅着一方手帕,指甲掐进了肉里,一滴鲜血渗了出来,她却浑然未觉。
高傲倔强的诸葛果,刚春心萌动便无疾而终,未免让人唏嘘。费祎的拒绝对她的打击,是残酷而决绝的。伤心透顶的她,此后竟终生未嫁。
这年秋天,费祎和表妹大婚。但他们的婚礼并没有大肆操办,只请了亲戚和素日里要好的几个同僚观礼。
而这一天的诸葛果,将自已锁在闺房不吃不喝,两整天不见动静。直到第三日晨起,如往常一样谈笑自如,仿若没事人一般。弄得月英、孔明都深觉怪异。
没过几天,诸葛果便自请去成都西南的朝真观(也叫乘烟观)清修。月英伤心地劝慰了半天无果,只得由她去了。自此诸葛果正式皈依佛门,但她是带发修行,行动上颇为自由。平日里一半时间在道观,一半时间在府中。
关于丞相闺女修行的事情,民间有很多传说。甚至后来还有她修道成仙的神话。但极少有人知道,她是为情所困,才终至古佛青灯,终生自苦。
因着诸葛果的决然离开,黄月英大病了一场。她没想到自已一手养大的女儿,竟然如此不知轻重,不懂转寰。比伤心更严重的,是心底的失望与无助,向来有勇有谋的夫妻俩,平生第一次,在心爱的女儿面前,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