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又是大半年过去了。公元228年春,诸葛亮不顾众人反对,决定率兵北伐。在他看来,北魏新帝上位,朝政还不太稳。这个时候出击,会事半功倍。
但黄月英听说后却极力反对。多年来的颠沛流离,让她很是厌恶战争。如今三国分权鼎立,四海升平,百姓的日子才好过一些,为什么又要涂炭生灵。加上瞻儿还不到一岁,正是需要爹爹在身边守候的时候。好日子才过了几年,又要整这么一出,她心里很是焦躁。
为此她生平第一次和诸葛亮大吵一架:“这几年刚刚过了几年太平日子,百姓们休养生息,渔桑农商,日子才有点起色。你如今竟然要置他们于不顾,难道你不清楚?一旦战事起,又是哀鸿遍野?况且北魏虽新帝主政,但朝廷根基深厚,能人将才辈出,你以为是那么好吞并的嘛?男人的野心,难道要靠累累白骨堆砌成全的嘛?”
“英儿,你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我本以为,这世上只有你最懂我,你明白我的志向与抱负。你不能只看表象,如今貌似天下太平,可是北魏和东吴都在蠢蠢欲动。他们只要瞅准时机,便会给你致命一击。不是蜀汉灭了他们,就是他们灭了蜀汉!居安思危,这话难道你不明白嘛?”诸葛亮痛心疾首地说道。
他没有想到,此次北伐,最反对的竟然会是自己的妻子,这个一向聪慧机敏、通情达理,始终站在自己身后,全力支持与辅佐自己的女人。
一时间,他竟有些灰心,难道自己真的错了嘛,不,他没有错。他的每一次重要决策,从来都没有错过。
不久,诸葛亮亲自率兵北伐。随军的是将近七旬的永昌亭候、镇军将军赵云。
此次北伐,初始战事进行的很顺利。宝刀不老的赵云将军,威风凛凛。他刺死韩瑛、韩琪,射死韩琼,生擒韩瑶,砍杀韩德,威震韩军。
后来赵云和魏帅曹真对阵,兵少敌强,在箕谷失利。赵云召集部众,固守阵地,不至大败。
但马良之弟马谡,华而不实,好大喜功,他不听丞相吩咐,私自屯兵山上,导致街亭失守,致使此次北伐失了先机而夭折。
无奈之下,诸葛亮挥泪斩了马谡,下令退兵。又是孝将军赵云断后,抵挡曹军,杀退万敌,最终竟不折一人一骑、辎重等物亦无遗失,全身而退。
此次北伐,虽然失败,却也成就了赵云一生最后的辉煌。原本就声名远播的赵将军,此战更是让敌军闻风丧胆,大涨蜀军军威。
也就是在这次北伐过程中,诸葛乔参与督运军粮,竟不幸死于军中,享年才二十五岁。
此前,诸葛亮在写给其兄诸葛瑾的一封信函中说道:“我本来是想让诸葛乔回成都,但如今将军们的子弟都赴前线,负责军队的后勤运输,我觉得乔儿理应与他们荣辱与共,就让他督兵五六百,和将军子弟们一起,在山谷中负责粮草运输。”
想必当时写信时,诸葛亮绝不会料到,此次是诸葛乔有生以来参加的第一场真正的战争,却也是他的最后一战。自此,他年青的生命便埋骨荒野,再也回不去他心心念念的成都。
恶耗与家书一道传到丞相府,黄月英半天都没有缓过气来。诸葛乔聪慧早熟,在东吴便颇有声名。自从来到府上,一直都很尊重自己。这个热情开朗的少年,有时候却压抑着自己活泼的天性,努力表现得沉稳端庄,积极向上。他在努力做他们眼中的好儿子。
养在府上这些年,月英是真心拿他当亲儿子待的,如今却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走了。不说自己情何以堪,如何对他的亲生父母交待啊。想及此,她更是悲从中来,搂过一旁蹒跚学步的瞻儿,大声哭了起来,吓得小小的人儿也跟着号啕大哭,边哭边伸出稚嫩的小手为娘亲擦眼泪,还撅着小嘴委曲地学大人的样子哄着“娘亲乖乖,不哭哦,不哭!”
一旁的环儿忙接过孩子,边哄边擦眼泪劝慰道:“夫人节哀,唉!这可怎么弄的,年纪轻轻的。唉!”
又过了半月,丞相诸葛亮回来了,跟他一起回来的,是十万蜀军和养子诸葛乔的一身旧衣。尸骨因无法携带只能就地掩埋了。
黄月英吩咐管家为诸葛乔的衣冢厚葬,并在诸葛家祠堂为他立了长生牌位。亲自斋戒三天,烧香礼佛,也算是全了这些年的母子情份。
对于远征回来的诸葛亮,黄月英的态度始终淡淡的。不再和他絮絮叨叨地说话,也不去理会他做的那些事。每日除了一日三餐和必要的问候,她大部分时间都选择了无视和沉默。
诸葛亮的执意北伐和乔儿的死,无形中让他们之间筑起了一道沟。孔明,终究还是野心勃勃的啊。为了达到一统天下的目的,他可以孤注一掷,这一点,她无论如何不能苟同。
月英突然觉得很是疲惫,厌倦了这种貌似高高在上,却劳心劳力的日子。她突然很怀念以前两人刚成婚时,在隆中的躬耕生活,那时的他们,日子过得简单而幸福。没有那么多权谋,也无需承担这如山的压力。
诸葛亮见妻子冷淡自己,甚觉无趣。加上公务堆积如山,便常常借口忙碌,便歇在了丞相署,三四天才回一次别院。黄月英也不怎么理会。两个人就这样斗着气,环儿和清河看在眼里,急得暗自操碎了心。
直到诸葛瞻两岁生日前两天,经过月英母亲黄夫人连续多天的开导与训斥,孔明和月英才终于和好如初。
因养子诸葛乔的早逝,月英提议瞻儿生日不要张扬,就一家人坐在一起好好吃顿饭就行了。诸葛亮也很是赞同。当晚,一家人和和气气地吃了顿团圆饭,算是把这么多天的别扭都尽去了,黄月英主动敬了孔明一杯酒,淡淡一笑,算是泯了两人多日的忧怨。
斗转星移,转眼诸葛瞻三岁了。已经开始读书识字了。中年得子,对于这个儿子,诸葛亮很是疼爱。也对他寄予厚望。月英深深明白这点,故在瞻儿的成长上,丝毫不敢马虎。她待儿子学业甚是严苛,小小年纪便让他广泛涉猎诗歌、经史、琴棋书画,更是一样不落。好在瞻儿生性聪慧,也十分早熟,读书很是用功,性格上也比较乖巧。
不久,一身是胆,有勇有谋的五虎上将之一,赵子龙将军,不幸病逝,好在年已七旬,算得上是寿终正寝。
事实上,三国时的著名将领,最优秀者当属赵云。其才智谋略,远见卓识、包括行事为人,甚至气质外形,无将可出其左右。算得上是当之无愧的沙场王者。
赵云逝世的消息传到丞相府,黄月英当即便哭成了泪人。那个温润智慧的男子,象一轮皓月,温暖了很多人的心。他温和、勇敢、无畏、赤诚。虽铁血却从不冷血,识大体明大义。如今,竟也去了。她哭着对孔明说道:“明日我随你一同去祭奠他,送他最后一程。”
诸葛亮眼含泪水,答应了她的请求。赵云的离去,对他又何尝不是深重的打击。在历任声名赫赫的蜀将里,赵云是最得他爱重的。这个男人忠勇自律,奉公克己,一身胆略却从不自傲,严谨谦虚的态度令所有人敬服。
只是他竟然便这么悄无声息地去了。从此,再没有人能与自己一同畅谈战局,军中奕棋了。半年前,两个人还一起并肩作战,一起谋划未来,他甚至轻轻松松便创下了让敌人胆寒的累累战绩。如今,却阴阳两隔,再不复相见。想及此,他不免也热泪纵横。
赵云的葬礼办得极其隆重,刘惮亲自率百官跪拜,哭得凄凄哀哀,厅内众人都面有悲色。而赵云的两个儿子,继承其爵位的长子赵统,次子赵广,则悲痛欲绝地跪在棺旁向众人回礼。
黄月英扮了男装随在诸葛亮身后,恭敬地行拜礼,脸上是无法抑制的伤痛。她在心里默念:“赵将军,我们来送你了。你的夫人孩子,我和孔明一定会多加照拂。请一路走好,珍重!”
赵云的离世,让那些荆州一起出来的故人旧友,都伤心难过了好久。也让成都的蜀汉百姓哀伤念叨了许久。大家都怀念这个一身是胆,忠贞勇敢的赵子龙将军。
皇帝刘禅感念赵子龙的数度救命之恩,也为给朝廷留下个敬贤良、嘉忠义的表率,遂下旨追谥赵云将军为虎威将军、贲门中郎、顺平侯。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再多的悲伤在它面前,也会渐渐淡去而至虚无。不过几月,从街头巷尾的念念哀悼至最终的无人问津。成都已无人再提及铁骨铮铮的赵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