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怕死吗....怕吗....”
天花板一片雪白,脑子里不停回荡着问话声。
“怕!我怕。”房间里没有任何声响,贾从张了张嘴,想喊出他怕,他真的怕,想喊出心里的恐惧和无助,活了近三十年,贾从一直认为自己是坚强的,觉得自己是聪明的,与人接触或上网时,常常感叹世上竟有人这样愚蠢,无知,并悠然自得,当然,那是在此刻之前。
今天,短短数十分钟,颠覆了贾从短暂一生的认知。
与往常没什么不同,早上七点,贾从睁开眼,准备起床上班,骤然发现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连动下手都做不到,身上没有感到任何疼痛。
一个人生活的久了,镇定的也相比常人稍快一丝,起码没有疼痛,这点让贾从安心不少,“是做梦?”贾从想着,好似什么时候听说过鬼压床的说法,和自己现在的处境很相同,当时还闲着上网搜索了下,说法和做梦差不多,只是自己觉得自己醒着,其实不然。
想到这里贾从松了口气倒也不着急了,想着第一次碰到这种有点玄妙的事情还有点新奇。
“咚..咚...咚....”
不知何处传来的沉闷敲击声愈来愈清晰,响亮,平躺着的贾从眼珠四下扫了扫,这间几平米的出租房自己再熟悉不过,抬不起头,动动眼睛也能轻松看清,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只听那“咚.咚”声好似就在耳边,节奏越来越慢,不由仔细感觉了下,惊异的发现声音竟是从胸口传来的,“心跳声!”贾从一惊,“心跳声是这样的吗?这么清楚的吗?”贾从越听越是害怕,声音越来越慢,越来越轻,贾从有些慌了,常人都知道心不跳了,人也就没了,慢慢的他能感觉到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渐渐消失了,嘴唇有些干燥,四肢有了麻木感,就连呼吸也觉得吃力了好多,明明内心很害怕,激动,脑子里却出奇的平静,想思考下原因和自救的办法,大脑反馈的信息却是有些累,不想动。
内心里激烈的恐惧情绪好似一点点被脑海里的平和吞噬,慢慢的,贾从放弃了,顺从了,不自觉的开始回忆起了自己这一生,空洞的眼神看着天花板,很白。
“好白,好像是上个月心血来潮时自己刷的。”
“自己动手能力还是很好的,刷的这么平整。”
明明应该很着急的心,却不知怎么的就想起这些琐碎到无聊的事情。
脑子像是恢复了作用,往日生活的画面一一飞速略过,过往自鸣得意的大事一件也没有,出现的都是些琐碎的画面,一个动作,随意一眼的事物,当时一刹那的想法。
“呵呵,这么失败的吗?”
贾从略带自嘲的想着,此刻才发现自己这一生过得无趣,年轻时父母关心爱护,虽不富裕但也从没让自己吃过苦,后来父亲走了,母亲独自一人对贾从更加爱护,甚至有些骄纵,明明家里条件也不算好,贾从却一直不曾好好工作,偶尔母亲劝说的多了,就随便找个事混一俩月,反正不愁吃穿。
直到母亲担忧的看着他缓缓闭上了眼,生活一下子崩塌了,往常根本不需要操心的繁杂事情一股脑全找了上来,在外人看来这般变故怎么也会让贾从有些改变,可实际上,贾从遇事能推就推,能躲就躲,推躲不过了,就拖,直到拖也拖不下去了,才无奈去解决,父母留下的两套房产,贾从没钱觉着过不下去就卖了,一下子巨款到手,贾从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住,贾从一直不挑,有张床有台电脑就行,时常自得自己开销这么小,揣着巨款屁颠屁颠跑去买了辆一直想买的车,手里活泛了,平时一天也没个响的手机也开始吵闹了起来,几年没联系的狐朋狗友也不知怎么的,好似一直就在身边般又熟络了起来,那一年的日子,贾从后来想起,常和工友吹嘘着说“你们这叫生,那才是活!”
挥霍总是难以长久的,近三百万元贾从一年就花了个光,那还是后面大半年开始发觉要节约些,不然怕是半年就完了,钱花完了,车也卖了,还欠着几万的信用卡,如亲兄弟般的好哥们也不热络了,二十七八岁,几百块的房租都交不起,贾从不得不开始了打工生涯,没有学历,没有一技之长,拿着最低的工资在工厂里做最普通的工人,起初很不适应被呼来喝去,常想起灯红酒绿的生活,被辞退了几次,有了些改变,少言少语,将光芒四射不可一世的自尊压缩进身体里,埋头打着工,心里依旧不屑一顾。
时间久了,想起的不再是灯红酒绿,而是母亲最后担忧的眼神,每每想起心口痛的不行,怎么也挥之不去。
这些年的生活,说起来很长,回想起来不过是几分钟的事,贾从静静躺在出租屋的床上,缓慢而吃力的呼吸,能感觉到从眼角流下的泪打湿了脸颊,耳朵。
脑子里忽然什么也想不了了,似乎停摆了下来,贾从用尽所有力气,在脑中嘶吼着问了自己一句。
“你,怕死吗....怕吗....?”
幽静的屋子里没有声响,缓缓睁开眼,不再是一片洁白,屋子里有些暗,床很硬。
贾从本能的想撑着起身,刚挪动手,一股撕裂的疼痛从后背袭来,不自的“嘶”了一声,缓了缓,撑着坐了起来,还没来得及想是怎么回事,只听“吱”的一声进来个人,抬眼看去,端着碗,身穿淡绿色袄裙的小女孩朝自己走来,看上去只有八九岁。
“呀,三爷,你可算醒了..”说到后面有些哭音,小女孩赶忙将碗放在桌上快步走到床边扶住贾从,眼睛里水汪汪的。
贾从有些懵,活了近三十年也没见过这种情况,没来得及想这小姑娘对自己的称呼,单单就这一连串的动作,神态,就已经有些懵了,“我女儿?”贾从实在是想不出什么样的关系,能让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这个样。
“这个年纪,这个态度,只能是女儿了吧?还是很贴心的那种,毕竟在大一点的话也没这么乖。”贾从用尽了三十年得来的各类所见所闻,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个比较合理了,想着想着又觉着哪里不对。
“三爷?三爷?你怎么了..?”小姑娘见贾从愣着没有反应,有些着急。
贾从抽了抽被小姑娘扶住的手:“你是?”
贾从想明白了,他没女儿,而且这小姑娘对他的称呼也怪,“三爷?这是个什么喊法?这一生除了挥霍时那些女的喊过老板,大哥,就再也没听过有什么相对于尊敬的称呼了,爷?这是什么复古的叫法,看上去高端听起来很LOW啊。”
“三爷?我是喜儿啊,你可别吓我啊三爷...”喜儿看着贾从一边哭一边喊,声音透着害怕...
”喜儿?这名倒是和爷这个称呼很匹配。不对,都不对,我应该...死了..那现在这是...”回过神来的贾从便察觉到了问题,顾不得一旁梨花带雨的小姑娘,忙向四下看去。“这身体,这小手小脚,明显不是一个成年人该有的身体,是个小孩啊...才想起刚刚问那小姑娘是谁时,那声音不就是个小孩的声音吗...这世上真有投胎转世吗...可也不对啊,转的这么快吗...转世不是该从出生时开始吗,就算襁褓里没记忆,看这手脚九岁总是有的,也该有些小时候的记忆啊,现在自己只记得有从前三十年,现在这一世什么也不知道啊...孟婆汤过期了吗?起效晚?当时没效果,这世活了八九年效果上来了?”
贾从思绪飞似的胡乱想着,发现各种奇思妙想都解释不了当下的情况后,贾从一怔,“呵”的一声轻笑了下,心突然静了下来。“现在有什么不好吗?现在很好,相比躺在床上的悔恨和无助,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管他什么原因,一点也不重要,活着就好。”
“三爷?三爷?”喜儿听到贾从轻轻笑了下,心里的害怕少了许多。
贾从转过头看着身边泪眼滂沱的小姑娘,能感受到真挚,浓浓的关心和担忧,心里暖暖的。
“喜儿,别哭了,我这不是挺好,你哭的这么难过,我都怀疑我是不是真的要不行了。”贾从笑着说道。
见贾从叫着自己名字,喜儿心头一松,忙擦着眼泪:“三爷,刚才可真吓着我了,喊你又不说话。”
见小姑娘瞪着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自己,还别说,小姑娘长得挺可爱。
“喜儿啊,有些事我想问问你,我听你管我叫三爷,为什么这么叫啊?”竟然有机会再活一世,自己的情况总是要了解的,这个叫喜儿的小姑娘对自己很关心,她该是知道的。
贾从刚刚问完,正等着喜儿告诉自己呢,房间一静,鸦雀无声,只见喜儿才有些灵动的眼睛“唰”的一下又呆滞了,就那样茫然的看着自己。
“喜..儿?怎么不说话呢?”寂静了一会,贾从实在被小姑娘看的有些发毛,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我就是有些迷糊,想不太起来,你跟我说说,我兴许就想起来了。”见小姑娘还是没反应,贾从琢磨自己问的确实有些着急了,连忙安慰着小姑娘缓缓说着。
果然,听贾从说有点迷糊,喜儿空洞的眼神才有些变化,盯着贾从,眨了眨大眼睛,开口说道:“因为你是三爷,所以叫你三爷啊..三爷,你记起来了吗?”喜儿希冀的看着贾从。
刚因为小姑娘有了反应而轻松些的贾从,听喜儿这么说,撑着的手一软差点又躺了下去。
“喜儿啊,你也没说什么啊,我怎么就能记起呢?”有了小姑娘时不时会停机的经验,贾从轻声细语的建议道:“你要说些和我有关的事情啊,比如我叫什么,我在哪,家里还有哪些人,类似这些和我息息相关的事才容易让我记起来啊。”
听贾从一下子说了这么多,喜儿悬着的心放下了大半,没放下的一小半就是感觉三爷好像啥也不记得了。
“三爷叫贾琮啊,这里是荣国公府,家里还有老太太,老爷,二老爷,太太,二太太.....”
“等会,荣国公府?”自己的名字倒是没有错,只是这地方有些不明白,这年头还有国公的吗?
“是啊三爷,你记起来了?”
“那你能和我说说这荣国公府吗?为什么叫这么个名?现在又是哪一年?”贾从觉着自己可能已经不再以前那个年代了,称呼什么的完全不同。
“荣国府这名是怎么来的我不清楚,如今是永兴三年我还是晓得的”
“永兴三年?”贾从上辈子看看影视剧,打打游戏还行,这年号,历史啥的,确实不清楚。
知识和常识没有,可起码看过电视啊,听这年号现在该是古代吧,且不是清朝,毕竟那个年代的古装剧还是看了不少的,古代也挺好,能重活一世就很满足了,而且看着情况家里人还不少,还是个国公府,想来生活应该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