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是很宁静的深灰色。不同于旁人,西里斯从小就学会了如何利用自己的好相貌,谁都吃他那一套。连贝拉都时不时原谅他反叛的少年时光,就为那副皮囊撒了个娇。
除了沃尔布加夫人,就是我不为色所迷。夫人时常拎起西里斯的耳尖,将他反锁在房间里,逼得我与雷尔不得不迫于他的淫威,在房间的橱柜里挖了个密道。那时的布莱克家,尚有家的感觉。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的格里莫广场十二号,破败而荒凉。
西里斯早就搬出去了,他讨厌这儿的一切,包括他所曾快乐过的童年,包括他曾热爱过的亲人。
布莱克们永远纯净。他们的每个人都固执得可怕,像安米达宁可出走也要嫁给麻种。婚礼上,她看向我幸福的微笑着。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她像以前那样轻轻的喊我,声音细细的。“西尔,你能来,我很高兴。”
那是一个那么普通的麻种呀。平凡,庸碌的没有一丝特点。可他们是相爱的。
相,爱……的。
像贝拉一条路走到黑,绝不回头。她那样轻易地答应了嫁给罗道夫斯,为了他们共同的,执着的信仰,他们永不言弃的,扭曲的,信仰。她狂热的爱慕着那个从里到外都污秽变态的恶魔,从此,世界上又少了一个布莱克。换来了什么?一个小巧玲珑的金杯。呵,赫奇帕奇的金杯。
像雷尔决绝的最后告别。
他们其实长得很像。他长得很像他。却只是眉眼相像而已。他们从根本上不一样。雷尔不会有西里斯的勇气,西里斯也不会有雷尔的锐利。尽管他们都将其称为叛逆。混为一谈的,称之为,叛逆。
就只因为他们,一个是格兰芬多,一个是斯莱特林。
所以背道而驰,所以,永不说再见,又不再相见。
就只因为他们都是布莱克。
固执地,执着的,执拗的!毫不犹豫的选择逃离的,布莱克。
“我还能做些什么呢?西尔。”西茜轻声拍哄着熟睡中的德拉科,“我已经姓马尔福了。”她指上硕大华丽的蓝宝石戒子随动作轻轻晃动,像是挑衅。
只因为布莱克的家徽是两只迷狂牛,所以他们每个人,每一个!都偏执的不肯回头。也不肯低头。
可他那时那样安静的看着我,深灰色的眼睛中流淌过祈求。西尔,他轻轻地对我说。
“走吧。去德国,法国。哪儿都好,离开这儿吧,离开英国。”
“离开这里。这儿太危险了。”
他知道我会回来,所以他一直等。他知道我会做选择。所以他沉默。
“赛尔温家不能没有家主,霍格沃茨不能没有校医。”
“可我没有不能没有你!”他的眼睛中流淌着一种我看不懂的情绪。像他的房间一样。
后来我又回过格里莫广场十二号一次,去了他和雷尔的房间。改变,像是从空中劈下的格兰芬多剑,将过去与现在分割破碎。
我默了默,等待他的后话。
“我已经没有家人了。西尔。我不能没有你。”他没有家人了。他从不承认他们是自己的家人。从他亲手烫出自己的名字的那一刻起。
我想是什么也没有听到一样的叙述。“无论如何,就算我走了,黑魔王也不能没有一个魔药大师。”
我闲话家常一般的向上撩起我的左臂上用于遮羞的袍子。那个丑陋的标记仍然盘踞在小臂上,露出浅淡的青黑色的痕迹。“何况,我还有这个。我能逃到哪里去呢?西里斯。”
坐在永久的静默和颓然的青年旁边,我仿佛在时光逆转中回到曾经。
格里莫广场十二号。
我几乎记得每一次到来的场景。但第一次永远印象最为深刻。尽管那一些过去的片段,懵懂的,无知的,狂妄的。早就在岁月里风化成为噩梦。
可我还是记得过去的那一切。正如我从未如此厌恶过我高超的记忆能力。
过去的一切。荒诞不经的,光怪陆离的。在一片沉郁的阴影下,躲藏在深绿色窗帘后面的小女孩儿。用力的捂住自己的嘴。死死的。
“沃尔布加……”
“那是个不错的小女孩儿,菲斯,但是显然克莉儿的血统更纯净。”
“你只是在担心这个吗?”
“当然不是。菲斯。我只是不希望她把一些无聊又愚蠢至极的麻瓜习惯带给西里斯和雷尔,想想看!麻瓜!菲斯,多么可怕!”
有光亮在她手上明明暗暗。似乎是一盏永远不会熄灭的灯,或是魔法加成的蜡烛。我忘记了。
她脸上的表情很淡,是没有什么温度的样子。可皱纹告诉我,那些癫狂的表情存在过。
而她那样看着我。
她曾经那样看着我。
将我在心中慢慢勾勒的母亲形象一一打碎。
那灯的光芒,映在墙壁上一幅巨大的挂毯上,照出其中一个名字。阿敏罗德。
“要不是没有得选择…麻种女巫的孩子,怎么配得上赛尔温的姓氏。”
……
他那时的语气,我已经回忆不起来了,总归不会美好。
那时就恨了吧。
是恨的。
火光盈盈地摇曳着,在黑暗中不安动荡的摇摆着。照出一小片地方,被微光萦绕。
没什么温度的样子。
我情不自禁的,伸手去碰它。那是一种灼热的疼痛。燎烤着指尖。让我无端想起万圣节晚宴上,滴油的火鸡。那有着酥脆橙黄外皮的,灼热温度的躯体。
此后多年,我再未拥有过那样的躯体,再未有过龙皮靴底涌上心口的寒意。
而他那样的看着我,温暖的微笑着。他拉起我从未被人拉起的手。彬彬有礼的说:“西尔,我们回家。”
于是我越来越像他。
后来我彬彬有礼的问候她。是夫人,而不是沃加妈妈。
于是装作长大。
在拿到那份记忆之后,我首先想的,是如何拯救西弗勒斯的灵魂。恐怕在那时,我将自己看做一个伟大的圣人,充满着格兰芬多式的勇气与愚蠢。
我安心的坐了七年牢,我以为你会过得好,西里斯。
至少,比没有我的那个时代过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