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竟是没想到，这故事竟这般离奇？
惊愕的同时，我内心不禁多了不敢相信。一个女子，为了报仇，竟能做到这般地步？
不惜葬送掉自己数十年的感情，不惜自己的清白名声，不惜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
我不敢，也不想再去想了。
说实话，仇恨在许多时候，确实要比情、爱更具有生命力。但数十年的仇恨压在身上，人也是会受不住，崩溃掉的。
“那女子就这么狠心？孩子是无辜的啊！”我还是不敢相信地问道。
骷髅也是长久无语，低沉着头叹息，止不住地念叨：“我那儿子刚出世，还没睁开眼看看这个世界呢。就这么走了，就这么离我而去了。是我这个当爹的错，是我这个当爹的错……”
他哭了出来，一直在责怪自己，却没有提那个女子。
想来在他心中，虽然对她有恨，恨她亲手摔死了他们的孩子。更多的确是爱恨交加，无可奈何。
数十年的感情，那个女子在他最落魄，最失意的时候一直陪着他，就算最后发生了那些事，又怎么可能情断义绝啊
就像他跟墓主人纯阳子一样，早就纠缠在一起，分也分不清，注定是天上地下也算不明白的糊涂账。
骷髅慢慢平复了情绪，开口问道：“小子你说，我是不是很对不起我这兄弟？”
我瞬间愣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这个问题。
我觉得，这世间从来都没有什么感同身受，若是有人愿意耐心的听你说完曾经的遭遇和难处，便已是一大幸事，一定要好好珍惜他。大多数人连听你说话的耐心都没有，胡乱应承两句便开始顾左右扯其他。少数人听你说完自己的事，也会附和两句感受，当然，别当真，更别就这样把自己的真心拿了出来，这样的感动比春草还轻贱，只会伤己误人而已。
既然谈不上感同身受，又何必去说些风凉话？把自己的隔岸观火加在别人的痛苦上。
我想了想，还是开了口“说实话，前辈，若是有人如此对我，那我自然是不会再认他这个兄弟。”
其实还有些话没说，其实也没必要去说。
“他下毒设计老夫，这是他过错在先，就算当时老夫杀了他，心里也不会愧疚半分。老夫当时只想找他要个说法，没想一定要去与他挣个生死。可后来，老夫错信他人的话，杀了他满门，这件事终归是我对不住他。”骷髅缓缓说道，语气十分愧疚。
“是老夫冲动了。”
我摇摇头，“当时的情景，最亲近的人死在自己怀中，任谁都不可能保持冷静。不过他有错，前辈去杀他便好，没必要牵连他的家人。毕竟他们也是无辜的，与你那孩子一样。”
这话刚说出口，我内心突然有一种羞愧，或者说对自己的鄙夷。
若是有朝一日，我遇到同样的事情，我也不敢说自己能保持绝对的冷静，不牵连无辜之人？
我原本还算平和的心境上，突然蒙上了一层薄尘。
问心有愧，其心蒙尘。
我抬头看着上空，这间墓室很大，也很黑，但我还是能模糊地看到穹顶。我刚来到这个地方，或者说，我刚来到这个世界也可以。我之前有关的一切记忆都想不起来，走的路还少，看到的人和事也不够多，很多时候，我也会迷茫，会不知所措。
我第一次感觉自身有些无力。
“前辈，那女子为何不在你刚被贬出宗门的时候挑拨你？”云瑶在一旁静静地听着，终于是问出内心的疑问。
骷髅神色一转，似是有所悟地开口：“这个问题老夫也想过，可最终也没有个确切的答案。可能是她觉得老夫那时候虽然心里愤恨，却还不会去反叛宗门。毕竟她忍辱负重了十几年，自然是不肯轻易断送机会的。”
云瑶点点头，继续问道：“那小师妹？”
骷髅说道：“小师妹是喜欢纯阳子的，二人感情深厚，这确实是真的。后来他父亲要她嫁给我，我虽然心里欢喜，却也知道她不可能答应，但内心还是忍不住抱有幻想……”
“幻想终归是幻想，又不可能成真。”云瑶好像想起了什么，略有厌恶的开口，不过随即神色恢复平常，不让旁人察觉到。
“说的是啊，是老夫自己多想了。小师妹不肯嫁给我，掌门虽然喜欢我，对我寄予厚望，可多办是不肯违背小师妹的心思。何况小师妹性子刚烈，若是平常事倒还好说，婚嫁这种终身大事，肯定是誓死不从。唉，当时纯阳子也是心急，他若是愿意跟老夫坐下来谈谈，把话说开，说不定就没有后面这些事了……”丹阳子唏嘘道。
天道有常，或因人势而迟，然终不误。
可世事无常，一切来的快去得也快，只给人留下唏嘘的光阴。
云瑶没有再问什么。
“这世间有很多事，可为可不为，做与不做都不会有什么后果。可有一些事情，既是做了，就没有后悔的机会。”丹阳子继续说道，也是叹息。
既是说他自己，也是说纯阳子。
云瑶微微点了点头。
“你跟那小子还年轻，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希望你们不会像老夫这样，悔恨半生，蹉跎半生，到死也是心有不甘。”
云瑶看了看我，她有些意外地能看穿别人的心思，却有些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想了许久，我终于找到了一个答案。我现在走的路还少，经历阅历都还不够，既是年少无力，那便慢慢去让自己变强，去走别人未曾走过的路，看别人不曾看过的风景。
那时，我相信自己会有内心的坚定。
有些东西会随着时间变化，而有些东西不会。
内心的那层蒙尘还没有散去，可我已经不再担忧，就让它伴随着我，也好让自己有一个警醒。
我回过神来，灵台清明。云瑶见状，笑着问我道：“想开了？”
“嗯。”
“你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
“嘿嘿，不告诉你。”
“女娃子，你是背着家里人偷偷跑出来的吧？”丹阳子突然问道。
意料之中，云瑶点头。
我看着云瑶，“你也不怕你爹回去揍你。”
“原先是怕，可遇到你之后就不怕了，我就跟爹说是你骗我进来的。”云瑶狡黠地一笑。
我无奈地摸着头发，“你坑我呢？我好心好意进来救你，你就这么对待我？”
哭笑不得，这要是出去了，她爹估计只会心疼自己女儿，然后把我臭揍一顿，竟敢拐跑他家宝贝闺女。
想想都头大。
云瑶见状，拉着我的手道：“好了，不逗你了。不过到时候你得给我打个掩护，要不然我爹非得揍我不可。”
她笑得灿烂，眸子却是狡黠，还作势隐隐要梨花带雨，看得我不忍心拒绝她。
“行吧，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谁让我摊上了呢”我故作叹息壮。
“前辈，墓中的古尸散去了嘛？”我问道。
“基本散尽，你二人现在可以出去了。不过出去后仍要小心，这墓里仍然有许多危险。”丹阳子叮嘱道。
我站起身，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作势便要去拉云瑶的手。
云瑶一躲，娇嗔道：“你干什么？”
“保护你啊，外面肯定还有古尸，你不跟紧我遇到危险怎么办？”我义正言辞道。
云瑶玉指轻点我的额间，“骗人也学得聪明点好不好？”不过还是把手伸了过来。
我对丹阳子前辈躬身一拜，“前辈，晚辈走了。若是他日能将前辈从这个地方救出去，晚辈定会来此。”
丹阳子无所谓道：“我被困在这许多年，早就习惯了。你的心意我领了，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
“陈还。”我不卑不亢。
“好小子，希望老夫没有看错人。希望你以后能一直保持本心地活着。”丹阳子再次说道。
“前辈保重。”随即我拉着云瑶的手，离开了墓室。
丹阳子看着我离去的方向，久久无言，良久，自言自语道：“世事无常随流水，小子，若是真有一日你能站在顶峰，老夫不介意看看那时的风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