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龙冷冰冰的脸上泛着一丝古怪的笑容,看不懂是在高兴还是在嘲讽。
邵赫杨看着眼前忽然出现的人,心中感到几分欣慰,士别几日,如隔三秋,没想到再见面时那个机舱里看起来有些沉郁的魁梧大叔此时却显得异常精神焕发,而他自己则是有些郁郁寡欢,才没几天便被残忍的世界给摧残得头晕脑胀,身心疲惫。
“我怎么会在这里?”邵赫杨看着屠龙,有些疑惑不解的问道。他记得自己之前应该是在一片金色的稻田里,周围茂密的稻谷将他遮蔽得严严实实,没有人察觉到他的存在,但是现在他却是躺在了床上,那么就是说明有人把他从田地里带了出来,而那个人无疑就是屠龙,但是他是如何发现自己的呢?
“我对你的问题不感兴趣,”屠龙摇摇头,冷漠的说道,“但是我很好奇,你居然没死。”
“你也希望我死?”邵赫杨猜不透屠龙话中的含义,只是听到他这般漠不关心的语气,有些心寒。
“如果是对手,我倒希望是。”屠龙回答得很直接,没有过多的考虑这个问题,开口就说。但是他想说的话似乎只说出了一半,另一半他没有说,也没打算说。
“那我算不算是你的对手?”邵赫杨犹豫了一下,又问道。
“迟早。”白花花的房间内,屠龙平淡而又自然的回答。他仿佛知道对方会这么问他。
听此,邵赫杨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干枯的嘴巴轻轻张开,像是要说些什么,但是刚到嘴边,他又欲言又止。
这三言两语的对话很快陷入了冰冷的低谷,沉默了一会儿,邵赫杨看着窗外晴朗的天空,脑海中被屠龙所说的话给深深打击。
尽管他才刚刚来到这个神秘的海岛不久,但是亲眼见证了海岛的血腥和残忍之后忽然发现屠龙所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
这个海岛像是一个掩盖在宁静和唯美中之中的巨大的屠戮场,人与人之间没有感情可言,只有武器和各种物资才是身边唯一的朋友,人在这里不过是一个牺牲品罢了。
回想起之前在飞机上两人最后的对话,邵赫杨明显感觉那时候的屠龙对自己充满了一种兄长般的照顾,他冷漠的铁脸上分明也蕴涵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友善,但是现在再见面时却听不到当初暖人的话语,而是冷冰冰的打击。
当然,也许是回到了他记忆深处充满了阴影的战场,和邵赫杨一样被那眼前无情的战火与杀戮所警醒,所以屠龙对待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显得格外的冷淡与漠不关心,故而他所说的这般话确实也情有可原。
不管怎么说,他表面上所说的话并没有他所做的那么冰冷无情,至少现在他没有杀掉邵赫杨的意思。之前他在飞机上其实也跟邵赫杨说过,他是不会向他动手的,而这句话并不是在开玩笑,他确实没有动手,而且还把邵赫杨从那个战火缭绕的田地里救了出来,这种种迹象表明,要么是他在怜悯,要么,他们就是生死进退的战友。
但是,邵赫杨无疑更愿意相信后者。
“你刚才的话没有说完,其实我们是战友,所以你才会来救我,我没猜错吧?”邵赫杨沉思了一阵,脸上微微扬起一丝自信的笑容。他对于自己的判断很有信心,虽然不清楚屠龙为何一见面就跟他说那些针锋相对的话,但是他认为其实屠龙的本意只是想跟他坦白一些什么,只是忽然被自己的想法给偏离了交流的轨迹。
屠龙并没有回答,高大的身躯缓缓背对着他,目光凝望着窗外金色的阳光,远处的晨曦缓缓将他脚下的这片高低起伏的房区所笼罩,他微微蹙起眉毛,仿佛在想着什么。
看着忽然沉默的屠龙,邵赫杨隐约感觉他像是有什么心事一般,他背对着自己,其实也是在默认刚才邵赫杨所说的话,但是即便如此,他的表现看起来像是还有什么顾虑。
“那个......”邵赫杨微微低着头,不好意思的说道,“既然是战友,那么以后就请屠龙大哥多多关照了,若是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尽管说。”
“你倒是好大的口气啊。”凝望着窗外晨曦的屠龙忽然冷笑了一下,他看着远处的某个位置,淡淡地说道。
“不敢,我只是觉得我应该也有一点价值,哪怕就只是一点,能帮上忙的话,我义不容辞,当然......只要不是很危险的话。”邵赫杨信誓旦旦的挺起来腰杆,说的十分认真,他从来没有坑队友的习惯,哪怕是自己一无所有,但是话说到一半,后半句的声音就明显低了许多。
“呵呵。”屠龙缓缓回过身来,无奈的摇头笑着,眼前连床都起不来的小子却是说话越来越好笑,但他没有当面嘲讽的意思,只是慢慢的走到了邵赫杨的床边,摘下背包,从其中取出了一听蓝色的可乐放在了床上,然后转身就要离开。
“屠龙大哥。”身后的邵赫杨忽然叫住他。但是屠龙并没有打算回头,只是驻足在原地,等候着对方把话说完。
“我以后能不能跟着你?”看着眼前似乎没有自己想象那般冷漠的屠龙,邵赫杨心中微微感叹,他忽然觉得自己也许还是有机会和他交个朋友的,至少他现在似乎也需要一些帮助。
“抱歉,我不需要什么战友。”屠龙早已习惯了这种独来独往的生活,面对突然提议跟从的邵赫杨他显得有些不太乐意。
“没事,你就当我是你的小弟,以后我都听你的,有什么好东西第一时间给你,怎么样?”邵赫杨并不死心,他明明知道对方也在渴求着得到别人的关注和赞赏,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份孤独与失落,他也不例外。
果不其然,这番话叫屠龙忽然犹豫了起来,他稍微的琢磨了一下,似乎觉得这个提议比起“队友”这个概念要吃香一些,毕竟队友只是为了达到一定的目的而形成临时的结盟,但小弟则是一个长久的利益。
但是在邵赫杨眼中,他的目的十分单纯,仅仅只是为了能够在这个海岛之上活下来,别的东西他并不知情,也不想理会,尽管他不知道自己这般主动的提议对屠龙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么......”屠龙淡淡地说道,“我可以考虑收留你,但是,以后你必须听从于我,而且从今以后一切行动都归我管,你要履行怎样的义务,不需要我告诉你吧。”
“呃......”听到屠龙这番似乎有些别有韵味的话,邵赫杨第一时间是愣然,他似乎没想到对方对于“小弟”这种在他眼中只是单纯的一个随从职业竟然能被升华到如此高的境界,这是他远远始料未及的。
原本邵赫杨只是想找个借口跟在屠龙身后,因为看中他的经验丰富、老练而又不乏气势的人品,在海岛上应该能够活下去,但是要他去作百依百顺的奴隶的话,哪天被拿来当挡箭牌岂不还是凉凉。
“怎么,反悔了?”身后忽然默不作声,屠龙等了片刻,不见邵赫杨回应,脸上有些郁闷,好像经不住丝毫的等待。
邵赫杨确实是在犹豫,他既想能够保全自己,至少下次遇到枪声的时候身旁多一个互相帮助的人,但他又不想当屠龙口中解释的那种一切行为都受到限制的“小弟”,这叫他一时间左右为难。
“你放心好了,只要你答应,我是不会轻易让你死掉的,如果真的出现最糟糕的情况,那么就意味着你我都离死亡不远。”看得出邵赫杨迟疑的想法,屠龙轻轻的叹了口气,语气中多了一份友善的感情。
这句话忽然令邵赫杨稍微有些心动,他抬起沉重的眼眸,看着那窗前那道坚韧的背影,缓缓的点了点头。生死共进退,也许这才是彼此信任的理由吧。
“谢谢你的可乐。”邵赫杨说道。
屠龙没有在意,沉稳的脚步缓缓的离开了房间,出去时顺便把门带上。
邵赫杨吃力的坐在床边,看着手中那听蓝色的可乐,心中稍微有些满足,看来那个红色的箱子里果然有用来救济的物资,但是那些物资仅仅是那么稀缺的一箱,多少人为了争夺一口粮食而大开杀戒,这种惨无人道的行为真的有意义存在吗?
他不禁回想的记忆忽然逐渐变得清晰,那个满是庄稼的稻田里本该充斥着一股浓浓的幸福感,但是却被一个空降的物资箱惹得枪声四起,最后如同人间地狱一般,而这一切仿佛背后有人在刻意的操纵着。
邵赫杨的脸色显得极为凝重,他本该也是死在那片稻田里的一具尸体,但是在众多物资齐全的人中,唯独最终活下来的却是手无寸铁的他,当然这应该要感谢在他背后及时出手相救的屠龙,若是没有他,恐怕就没有然后了。
总算是死里逃生的邵赫杨并未因此而感到高兴,这个海岛的战火从未停歇,说不定今天走运没有碰到,明天可能就会死在他人的枪口之下。无论如何,自从来到这里,他必须接受这个每日提心吊胆的日子。
他摇摇头,不知道像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现在能过一天就且过一天吧。
正思索着,他打开了手中的可乐,饥渴的肚子在微微疼痛之中发出清晰的咕噜声,这大概是他这些天见到的最美味的食物,尽管少了一个鸡腿。
“我去,什么情况?”邵赫杨仰头一口将可乐灌入了嘴里,还没来得及放下手中的易拉罐,身体忽然间像是火山爆发一般,瞬间充满了力量。
感应到胃里清凉的可乐在缓缓的蒸发,那股被逸散到身体各个部位的力量也在同时提高,他惺忪的睡意被完全抹去,取而代之的则是极度焕发的精神。这种奇异的感觉,就像是沉浸在清凉的河水之中,不断的被扑面而来的流水清洗着灵魂。
邵赫杨不禁感慨,这小小的一瓶可乐中感觉充满了无数个强大科技的缩影,它不仅能够提供大量人体所需的能量,而且还能使人精神百倍,更重要的是,他的头疼和头晕忽然间被治好了。
“好神奇的东西,身体瞬间充满了力量!”邵赫杨内心无比的激动,他翻身从床上下来,不敢置信的抬起有力的双手,脸上充满了震惊的笑容。
门外的桌子上,屠龙听着房里的邵赫杨那没真正见识过世面的反应,只是冷嗤一声,摇摇头,继续摆弄着他的零件和枪支。
忽然,他手中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脸上平静的表情变得有些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