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两人渐渐的安静了下来,简易的房间内毛猴神秘一笑,手中老旧的留声机被他缓缓启动,然后一道看起来有些黯淡的光芒忽然间自其中转动的磁带里散发而出,同时一阵机械的运转声也随之传来。
“注意了,听完之后告诉我里面一共有多少把枪,要用心去感受哦!”右手的食指悬停在开始的摁键之上,毛猴忽然回头看了一眼邵赫杨,笑容诡异的说道。
邵赫杨点点头,脑袋有些费劲的抬了起来,身体微微传来一阵疼痛感。他试图从床上坐起,因为已经在床上躺了太久,身体感觉不太舒服,坐起来会让他感到稍微放松一些。不过他终究还是放弃了,因为他刚一挪动身体,手臂上的关节不小心就扭到了,一股疼痛随之而来,叫他不得不安分的躺了回去。
“还是很痛呢,看起来关节的伤势并不好恢复啊!”心中喃喃道,邵赫杨深吸了一口气,重新躺在了床上,然后继续认真的集中精力,迎接下面的心法训练。
他身上的伤势依旧还很严重,不过经过昨天屠龙给他上了药之后,现在稍微比之前要好一点了,但是如果运动起来的话还是会疼,主要是骨头方面有些碎裂的迹象,加上内伤和内积血,以目前的条件还不允许治疗。
“那就...开始喽!”玻璃桌子边上站着的毛猴鬼魅一笑,他一边看着邵赫杨,一边启动着机器,直到机器开始了平稳的运行之后,他才缓缓的摁下了其中那个播放的摁键。
随着毛猴的食指摁下了去,那个看似微不足道的小型留声机突然快速的运转而起,里面的两个黑色喇叭轻轻起伏,转而一道明亮的声音从中爆发而出。
“哒哒哒!”
“啪啪啪!”
“砰砰砰!”
......
无数的枪声如同天崩地裂一般陡然自其中混乱的释放出来,枪声响彻了整个简易的诊所。声音十分巨大,光是那阵徘徊在室内的回音就已经足以刺痛人的耳膜。
但这只是刚刚开始,枪声与枪声之间并没有太多的重叠,开始的时候像是只有三四把枪打出来的迹象,声音时而停顿,时而衔接,仿佛是几个人在这间小小的诊所里互相交战一般,安静而又温馨的房间内忽然间被这阵枪声所打破。
“猴哥!声音太大了,能否放小一些!”邵赫杨脸色难看的冲着离留声机不足一米距离的毛猴大声呼喊,却不想对方根本没有反应,好像是没有听到,又好像没闲心去理会他。枪声萦绕在耳畔,毛猴随之不停的哼着小曲儿,似乎已经把那阵声音给当成了他唱歌的伴奏,对于邵赫杨的呼喊他全然不晓。
声音还在不断的持续上升,每隔一分钟左右,混乱的枪声之中好像就会增加一把枪的存在,那些枪声越发的密集,子弹与子弹之间的间隔慢慢缩小,很快就如同重重叠叠密布而起的细网一般,彼此毫无破绽的交织在了一起。整个小小的诊所之中像是瞬间汇聚了成千上万道密密麻麻的人影,他们在其中精神紧绷,四射的子弹从未停歇。而这个时候,邵赫杨的耳膜已经有些忍受不住了。
混乱的枪声随着越发密集的子弹而不断的增加音量,起初还有些停顿和缓和的地方现在像是被针线全部缝纫而起,激烈的枪声近乎疯狂的爆发着,此刻已经如同滑坡一般停不下来。那枪声之中透露着阵阵雷鸣般的怒吼,声音已经超越了一般人所能够承受的极限,甚至连心脏都被它震撼得砰砰跳动。
“啊!”邵赫杨闭着双眼,面目狰狞的嘶吼。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双手已经受伤了,那么现在他将会是发了疯似的抬起双手,然后用力的抓起耳朵两边的头发。这阵声音实在是太大了,就好像在他耳边打起的战争一般,那种逼真而又震撼的声波不时的如同海浪一般冲击着他的心脏、头脑好有四肢。那种感觉,甚至要比之前在稻田里的经历还要可怕。
邵赫杨再度睁开双眼的时候眼眶之中已经是布满了一片血丝。他强忍着耳膜上传来的阵阵剧痛,牙齿紧紧的咬在了一起,额前暴露着蚯蚓一般的青筋,背后已是一片重叠的冷汗。
这阵密集的枪声一共持续了半个多小时之久,由原来的一道枪声演变成了后来陨石撞击般数不清的轰鸣。在那阵密集而又疯狂的枪林弹雨之中,邵赫杨感受到了无法言喻的痛苦,两边的耳朵随着不断增加的枪声而渐渐的流下了一抹鲜血,至今耳朵之中还伴随着一阵嗡嗡作响的耳鸣,令他感到十分难受。
然而,相对于那一脸茫然的沉浸在刚才的痛苦之中的邵赫杨,毛猴就显得十分的轻松。同样是在一个空间里听着留声机里的枪声,毛猴脸上丝毫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他一直跟随着那阵枪声哼唱到结束,其中还闭上了眼睛,双手做出一番奇奇怪怪的动作,好像是乐在其中,让人难以理喻。
留声机里的磁带最终结束,整个充满了温馨的诊所又重新回归到原来的平静之中,空气里原本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此时好像消失不见,转而迎来的却是一股浓郁而又扑鼻的战火硝烟。
邵赫杨忽然感到有些头晕的做出一副要吐的动作,毛猴见状,连忙走过去将他慢慢的扶了起来,靠在床头边上的玻璃墙壁,然后轻轻的拍了拍他的后背。
“不至于这么夸张吧?这声音听起来也蛮不错的呀?”毛猴难以理解的笑道。邵赫杨的这般反应似乎超出了他的预料,原本以为他顶多只会感到耳朵有些难受,但是事实上不仅如此,邵赫杨显然还带着头晕、恶心、心乱如麻等症状,这些症状几乎都是同时出现的,在毛猴以往的经历里几乎没有过,故而他才这般说道。
“呼!呼!”
邵赫杨的脸色有些难看,呼吸稍微比正常人急促了几分,额前隐约还在冒着冷汗,心脏还未能够完全平息下来。看来,刚刚那阵枪声不仅仅是刺激了他的耳朵,同时还勾起了他心中的恐惧,想必此前有过什么难以忘怀的经历。
身边的毛猴敏锐的洞察力很快就看出了邵赫杨这种反常的表现,他在心里啧啧的说道:“还是太年轻了,而且经不起枪声的打击,以后恐怕很难混下去呢。”他嘴上依旧挂着神秘的笑容,粗糙的手掌在邵赫杨虚弱的后背上轻轻的拍打,尽量让他赶快恢复过来。
邵赫杨这一恢复便是毛猴漫长的等待,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毛猴伴随在他的左右,时刻留意着他的神色,直到后来邵赫杨渐渐的恢复了状态,毛猴才重新站在了桌子边上,看着那小小的、却又可以迸发出无比强大音律的留声机,目光中显得有些迟疑。
“如何?刚才的录音你也听了,另外我也给足了你休息的时间,现在是时候告诉我你的答案了吧?”看着床边逐渐恢复过来的邵赫杨,毛猴带着那狡诈的笑容问道。既然是训练,那么总是免不了要考验,不管现在邵赫杨是不是明白了其中的含义,总之毛猴可不管这些。
“好乱!刚才确实是听到了很多不同种类的枪声,但是前面的还能够分得清,越是往后,枪声越来越复杂,根本不知道其中掺杂了多少把枪......一定要准确的数据才算通过吗?”邵赫杨的脸色依旧还有些难看,但是总体上已无大碍,面对着毛猴忽然提出的问题,他原本有些迷茫的脸上此时更加像是笼罩了一片迷雾,因为那个时候他的心思很乱,根本没有留意到枪声里的数量,满脑子都是想着如何捂住耳朵或者尽量把听到的声音降低到最小。
“没错,你必须告诉我,里面一共有多少把枪,不然......我只给你十秒钟的时间考虑,自求多福吧。”毛猴阴险的笑了笑了,脸上尽是捉弄的表情。他扬了扬手中的一个通体黑色的遥控器,似乎在告诫对方,惩罚即将开始。
邵赫杨有些紧张的看着毛猴手里的遥控,耳边不时的传来一阵波动不定的电流声。他头上戴着的那个仪器就像是一个如影随形的断头台一般,无时不刻的给他一种巨大的压力感。在这种庞大的压力作用之下,邵赫杨身体微微颤抖,小时候的阴影陡然升起。
“二十?不不不,三十一?我...我也不太确定,反正大概就是这个区间吧......”听着身旁毛猴缓缓倒数的声音,邵赫杨不禁连说话都显得结巴,几番修改之后,他终于抢在那最后的一秒钟回答了一个明确的数字,“就就就三十吧!”
“你确定?”毛猴黑暗的冲他笑道。
虽然不太确定,但是邵赫杨也猜不出来。通常情况之下,考官最为得意的时候往往就是最容易误人子弟的时候,而那个时候的答案基本上都是正确的,不会有错。这样想着,邵赫杨果断的点了点头,“嗯,我确定。”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互相对视着,一个满怀信心,另一个则是阴险狡诈。两道看上去并不相容的目光在碰撞之后只是坚持了两秒,随后毛猴一脸阴笑着点了点头,声音低沉的说道:“恭喜啊!”
话音未落,邵赫杨第一反应便是松了口气,随后正想着在毛猴面前得意一番,却不料头上一阵清晰的电流陡然间从耳边飞掠而过,邵赫杨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只感觉眼前一黑,整个人都瞬间变得麻木起来,连那僵硬的四肢都随之一阵颤抖。
“你说错了哦!”毛猴刻意延长的后半句话直到现在才缓缓的说出来。很显然,这样的捉弄效果十分显著,尤其是看到邵赫杨刚才那挺尸般的伸直了躯体,想想就觉得好笑。
其实惩罚也并不能代表什么,最主要的是能够利用对方的弱点使之充满了危机感,从而刺激起那种强大的求生欲望和精神能力,这才是那个装置的意义所在。
三秒钟的电击过后,躺在床上的邵赫杨顿时清醒了不少,尤其是那种源自内心深处的阴影给了他很大的刺激,让他意识到接下来的考验要更加的专注和仔细。三秒钟的电击虽然很短,但是一旦陷入其中就会感觉到时间无比的漫长,仿佛一切都静止了下来,只有不断使人麻木的电流徘徊在身边。这种感觉和毛猴之前跟他说的完全不一样,因为就在那几秒中的时间,电压分明提高了整整五倍以上。
“怎么样,这种感觉可还好吧?但是在战场上,你可能永远也找不到比这个更好受的东西了。”看了一眼逐渐从电击之中缓过神来的邵赫杨那依稀残留着惊魂未定的神色,毛猴偷偷的在心里作乐,但是脸上却是表现得十分认真的模样。因为毛猴身上仅有的威严已经寥寥无几,也就只有之前表明身份时令那邵赫杨难以置信的勋章带来的威慑,除此之外他这嘻嘻哈哈很不正经的样子对谁都严肃不起来,太活跃的气氛反倒会让训练的效果适得其反,故而他硬是装作很严肃的模样。
“虽然你说得对,不过既然是训练心法,那么和听枪声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么枯燥而又肤浅的东西我觉得不太合适作为训练的项目,再者如果不是因为我没什么机会接触所有的枪,不了解它们的特性,不然就这个问题...对我也来说不是很难,因为我耳朵比较好使!”邵赫杨有些自负的说道。
以他的游戏经验来看,其实想要从中辨认出数量还是很容易的,毕竟只要是不同种类的枪械,它们的特征定然有所区别。邵赫杨的听力很强,也很仔细,从刚才的枪声中他大概可以判断出三十多把不同型号的枪械,而那些枪械几乎都是他陌生的或者从未见过的。因为在他的武器库里只有寥寥可数的几把,并且还都是手枪,所以当听到那些陌生的枪声中似乎掺杂了熟悉的声音之时,他略微感到一丝兴奋,但是也就只能从中辨认出自己的那几把,其余的他确实听不出来。
“回答不了就不要替自己的无能找借口,这些枪声都互不相同,无论之前你有没有了解过,只要用心去听,都可以清算得过来。”毛猴淡淡地说道,“你连最基础的东西都做不到,就没有资格提‘肤浅’这两个字。另外,你以为这个考验就如此简单吗?让你数出其中的数量只是开始,心法的训练要是这么简单的话,也不配称之为‘三大法则立根之本’了。”
“还有一点,你刚才只是听到了枪声,却完全忽视了其中另外的一些声音,那些声音之中还包括了其他的装备,比如手雷、弩箭、防弹甲之类的,它们的出现同样必不可少。所以说,不要只是把你的注意力集中到枪声之上,战场制胜的关键在于集中精神同时八面兼顾,正所谓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嘛。但是...像你这样连第一重考核都蒙在鼓里的人,后面的训练对你而言可能就是噩梦降临。”
毛猴笑着摇了摇头。眼前这个少年听得一头雾水,整个人仿佛是木偶一般,不懂得变通。先不说他那听力远远达不到毛猴所要求的标准,就说他那理解的能力可能都有问题,脑海之中的想法真以为对方给他听那个录音有那么简单,但其实不是。
刚才的录音之中其实有很多可以考验的内容,光是声音在心法上就有听声辨位和分门别类的说法。从声音中计算枪的数量无疑是最为简单的一个,再深一级就是听声辨位。
听声辨位,顾名思义就是从获取的声音中判断它来源的方向。刚才邵赫杨并未留意到那阵枪声分别都来自何方,其实“辩位”这个概念说起来有些深奥,单凭声音确定敌人的位置通常只有真正的高手才能做得到,因为它要求人达到类似于雷达般的工作原理,在声音之中寻觅目标所在的位置、距离还有接下来可能发生的轨迹。
听声辨位十分的复杂,光是听力好还不行,没有一定的经验和技巧加以学习,那么就算是千里耳也徒劳无功。这一点即便是毛猴也不敢轻易说自己能行,何况是一无所知的邵赫杨。另外一种则是分门别类。分门别类就是从枪声中辨认出其中的一道枪声,分别说出来它属于哪一种类型的枪、叫什么名字以及有什么用途、装什么配件等等。这个测试考验的更多是实践方面的东西,因为如果你从未接触过那把枪,那么你将对此一无所知。
然而,毛猴固然知道,以邵赫杨现在的本事,不足以往更深层的地方迈进,他认为眼下最基础的东西对邵赫杨而言才是最为实用的,比如说如果他能够学会从枪声中“算数”的话,起码下一次在战场上遇到不测的时候能有多远跑多远。当然,这也只是暂时的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