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帧看到莫名停住脚步,这算是这一世,两个人第一次正式见面。他不知道怎么开口说第一句话,也不知道该有怎样的心情,重逢的喜悦、对前世的羁绊还是什么。
后者先开口,“大侄子,好久不见。”
久别重逢第一句话居然是伦理梗,宋知帧嘴角微抽了一下,“好久不见,你一点都没变。”
余光看见有人往这里来,他侧过头道,“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然后把行李箱递给莫名。
陈子鋆正巧听见苏黎说,“外面冷,这衣服……”
“我有车,不会冷的。你先穿回去,有空我去取就好。”宋知帧和陈子鋆擦身而过,谁也没看谁。
莫名隔着衣服握住了苏黎的手腕,后者轻声道,“这几天不去医院了。”
“我会处理,”他提高音量道,“他们也是专门来接你的。”
“真是受宠若惊。”
古月笑道,“你别听他说,我们顺路就过来了。”
“时间差不多,一起吃个饭。”莫名闻言看着苏黎,见他微微颔首,没有说什么。
“那也好,我知道一个地方还不错。”
四个人并排走着,古月不动声色地把陈子鋆推到苏黎边上。
饭店里,古月看着陈子鋆依旧话多却不说正题,暗暗踩了他一脚,他倒吸一口气吃痛。
古月做出花痴的表情道,“刚才和你一起走的那个帅哥,是什么人呀?”
“一个认识很久的朋友。”苏黎微笑道。
其实莫名想说亲戚来着。
陈子鋆虽然不说话,耳朵却是竖了起来。
“那他是做什么的?”
“酒吧生意,月姐要是什么时候无聊了可以去玩玩。”
陈子鋆在心中默念,又是酒吧,那里有什么好,遇见的一个两个都是什么人呐。他显然是连带上了管芷萌。
这顿饭,苏黎少见的不爱出声,连怼陈子鋆的话都不说了。发觉这一点后,餐桌就变得有些安静。想问,又看着莫名没什么反应,话到嘴边觉得不太好。
莫名开了口,“苏黎刚出完差回来,这几天会比较忙,训练可能需要缓缓。”
“自然,回来好好休息,别累着自己。”
之后陈子鋆开车送他们回去。
不提古月怎样苦口婆心劝告陈子鋆,这边苏黎回到家就被强制躺在床上休息。
苏黎哪怕是人类身体,会有大病小痛,但却很少发烧。能让他发烧的只有一件事,一件不能为外人道也的秘密。
看见宋知帧手搭在苏黎额头上时,他就有不好的预感。
“在飞机上就这样了?”莫名给他倒了杯温水,手里还拿着体温计。
虽是疑问,答案却很明显,如果是早些时候,苏黎大可穿自己的衣服。
“对。”
“你已经很久没……我以为你稳定了。”
“那可是很多人敬畏的地方,带来的影响是不可逆的。”苏黎宽慰他,也是给自己判着无期。
苏黎的岗不会有人去查,而且他刚出差回来,肯定是有东西要整理,不去医院倒也没引起什么。
莫名跟着请了几天假,医院也批了,因为他的主要工作就是助理。
他一直守在苏黎身边,苏黎躺在床上发着低烧,他换手巾倒水盖被,没什么可做的就坐在边上看书,不时抬头看看。晚上休息,和他同床而眠。
这么照顾一天一夜,第二天中午的时候,苏黎魂裂了。
魂裂,听起来吓人,实际上也不是什么友善的情况。
每次这个时候,苏黎的魂魄会不自知地飘离身体,自主生出意识,出现实体,有相同的样貌和能力,成为另一个苏黎。
一魂或一魄都可成形,分裂得越多,本体越虚弱,会因为支撑不了而陷入昏迷。
棘手的是,莫名不能对其使用任何手段。如果禁锢。可能会被分裂的苏黎们强行破开,毕竟苏黎的能力不可小视,如果攻击,所有的伤害最终都由苏黎本体承受。
这一走,就没那么好找到了。魂裂时间或长或短,他们都会自己回来的,带着各自的经历,却没有记忆。
就像有人整容成你的脸,拿着你的身份证出去晃,做了什么事本人都不知道,客观上却有着直接的证据。
莫名也曾经和分裂过的苏黎接触过,他有着苏黎的心性,没有他的警戒。
他想如果苏黎没有经历这一切,应该会是这个样子,以自己的意识为主,不必去扮演另一个人,在天地之间做个通透的人,为潇洒的事。
这个身份上的人,不能展现出纯净一面,不能行有失身份之事,不能为人所害,有太多的不能让莫名不放心每一个分裂出去的人。
莫名不放心,别人也不会放心的。
所以这是个秘密,不能告诉第三个人,苏黎身上的争议已经够多了,如果再加上这件事,那么他的下场一定不会好。
所以这是一个孤立无援的境界,不能找人帮忙,他又必须守在本体身边。
他不能冒险堵上苏黎的生死,那些魂魄哪怕有损或消散,只要这最后的根本还在,就还有余地。
好在,这种事虽然每一次都提心吊胆,但每一次都没有大事发生,最后都会回来,而且也不是经常。
上一次距离现在有多久呢,久到莫名都忘了警醒,忽略了如果苏黎这次魂裂早些发生,宋知帧能不能处理好。
这一回只有一份魂魄出了窍,莫名眼睛有了红血丝,抬头看向那人背影,想说什么却在那一刻愣住。
直到身影变淡要消失,话才缓缓吐出,“早些回来,注意安全。”
男子身形挺拔,背对着他点了下头。
话说莫名想隐藏这件事,目前主要应对三方人,医院是最简单的,和自己接头的人不常来,最后是安全局的人。
让莫名没想到的是,安全局的人很安静。
送完苏黎二人后,陈子鋆和古月回到安全局,正巧有个任务,说是西边的山上有异常,那里周围是有人家居住,不像城外西南角那么荒凉,甚至可以说是个村庄。
于是陈子鋆和薄荷动身前往,本来该是古月去,但陈子鋆转身拎着薄荷就走了,至于原因,可能是他耳朵疼。
到达村庄的时候,天色已经不亮了,两个人寻了个简陋的农家乐住下,和人家闲聊,只听闻这里最近有小规模地震,但由于处于地震带,人们都已经习惯了,而且也没造成损失,所以不算什么事。
除了天亮后,会拿这件事调侃那些半夜睡死而没有感觉到的人,进而成为一点小乐事。
后半夜,两个人避开人来到后山,四处看了看,的确很寻常,便回去休息了。
这里的日出似乎比城市早,两个人起了床,站在院子里,人们已经开始忙活了,天气凉凉的,正适合喝一碗冒着热气的粥。
陈子鋆和苏黎正吃着早饭,有邻居过来唠家常。
“小李啊,今年冬天能挺冷,估计还得提前来。”
“为啥呀?”
“就后山那块儿,有片好几百年的老树,这也不知道咋地了,今儿有人上山,发现叶子都掉秃了。那山里生山里养的,感觉当然比我们灵敏……”
陈子鋆和薄荷继续低头吃饭。
现在还不算深秋,树叶都在泛黄飘飘落下的时节,一下子全掉,还只有那一片,怎么想都不算正常。
薄荷是个招喜欢的孩子,和人掺和闲问两句,那人就把大致位置都告诉他了,饭后两个人上了山。
到达那附近的时候,由于在半山处,视线突然辽阔,陈子鋆看到隔壁连着的山坡相对位置也是如此情况,就让薄荷去那边看看。
由于周围没人,薄荷就瞬移过去了。
陈子鋆把手按在树干上,有成片树皮掉落,地上的泥土和刚才走过的相比有些干燥。
薄荷则在地上刨土,刨两下皱起眉头,换了另一个地方继续,地上出现五六个坑的时候,他才停止。
调查得差不多了,薄荷瞬移回来,却发现陈子鋆不见了。
陈子鋆原本是在认真地检查植物,往老树丛里走了几步,越往前走树枝的枯干情况就越严重,有的树已经开始变形,像是受过外力挤压。
地上昆虫尸体格外多,虽说是秋季,昆虫也会寻着地方安家产卵或离去,不会这么猝不及防一样大规模死去。
陈子鋆的手搭在树干上,表皮脱落,手尖触感冰凉。他扒掉手边的枯皮,里面尚完整的木料渗出深红色液体。他用单指沾些,捻了捻,手感上并不像血液。
与此同时,陈子鋆右后方地面上的落叶产生撞击摩擦的声音,他迅速向左迈了一步,同时转身,一道闪光带动着周围的空气从刚才站立的位置劈过,断枝应声而落,截面整齐。
又一道闪光划空而治,陈子鋆向侧面躲避。渐渐地,他发现每一次攻击都从同一个方向发出,间隔时间大致相同,力度大小也差不多。
陈子鋆不会贸然前行,却也不想就此离开,一边躲避着,一边在旁边观察。
因而,他误入了另一个境地。
这个阵法并不明显,边际模糊。如果不是踏进范围内,周边骤起的力量涌动,他估计也不会注意到。
奇怪的闪光不再劈来,但攻击阵内的情况更为复杂。树木像是成了精,可以迅速肆意地伸长枝条,绕过障碍进行实质上的伤害,因为失去水分,枝条干燥粗糙有韧性,缠绕在皮肤上更痛并且难以挣脱。
周围像是蜘蛛网,陈子鋆双手相敌已是吃力,一条树枝从天而降,他躲闪不及,只能用左臂挡,生生挨下一鞭,衣袖划出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