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那年,整个班级的氛围都很压抑,大家都卯足了劲拼命的努力,只要稍一松懈,就感觉和班里格格不入。
早读时大家的朗读声混杂在一起,像马蜂翅膀振动的声音一样;自习课时笔划在纸上的“唰唰”声音,以及书本翻页的声音,像是催着人学习的催命符一般。唯有下课,整个教室安静的不能再安静,大家躺倒一片,在这仅有的十分钟里休养生息。
又是一个大课间,安兮打了个哈欠,正要趴着睡觉,却见有两三个女孩子过来找她,要去小卖部。
安兮是个白白净净的女孩儿,平时说话软软糯糯,对谁都很和善,虽然她很想睡觉,但是她还是没有办法拒绝别人。正张口想说“好”,却被时安的声音打断。
“安兮,去给我接点热水!”时安说罢,扔给安兮一个杯子。
安兮身子歪了一下,趔趄了一下,勉强接住水杯。对女孩们抱有歉意的笑笑,然后去桌兜里翻水卡。
“我时常幻想自己有一个哥哥,看到你,我算是再也不幻想了,不知是该谢谢你哥呢,还是该同情你呢。”赵小兰拍了拍安兮的肩膀,“走咯!你去接水吧。”
安兮苦笑一下,“帮我捎个橡皮吧,之前那块儿丢了。”
“好。”
一天,班上举行班会,老师让大家都走到讲台上说说自己的梦想,以及自己想要去的大学。
大家纷纷说了自己的梦想,有人想当医生,有人想当老师,还有人想创业,而安兮说,“我的梦想是当一个家庭主妇。”
全班哄然大笑。
时安坐在第一排的窗边,一直望着窗外出神,轮到安兮,他才扭头瞅了一眼,刚好能够斜着望见安兮,清清楚楚地看见安兮瘦弱的肩膀,稍微有些驼的背,还有她穿的磨掉了一层皮的小白鞋和洗得发旧的牛仔裤。
听到安兮说的话,他轻嗤一声,“没出息。”
“那你想要去哪个大学呢?”老师拍了拍讲桌,维持秩序,然后问安兮。
安兮思考了几秒钟,说:“我想去华大。”
时安本来嗤笑的嘴角顿时平了下来,脸黑的不能再黑,心里想:“果然是没出息的女人啊……为了一个臭男人。”
安兮想去华大的原因,他再清楚不过,无非是想去念她爱豆的母校,曾经读的大学。
轮到时安了,他走到讲台,只说了一句话:“我和安兮一样。”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难道是家庭煮男吗?有创意。过了一阵,便鸦雀无声,大家才反应过来,时安是想和安兮上一个大学,于是一个气儿也不敢出,仿佛集体为安兮默哀。
高中三年,但凡和安兮、时安两人同过班的人都知道,这两人不对付,互相看不顺眼,虽说名字听起来像亲兄妹,两人确实也是兄妹的关系,但两人的故事简直像是小白兔遇上大灰狼,平时温温柔柔的安兮,到了时安面前只能唯唯诺诺,对他言听计从。
据说哥哥都是生来保护妹妹的,可是时安却是生来欺负妹妹的。
时安就像传说中的地痞流氓,不良少年一般的存在,虽然长的挺帅,但谁也不敢招惹,因为他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差劲,连亲妹妹都吆喝。
而安兮呢,也是个挺好看的小姑娘,脾气却跟哥哥截然不同,那是出奇的好,却也鲜少有人敢跟她玩,因为时安狠起来,不仅凶自己的妹妹,还会牵连无辜。
高三的假期少得可怜,周末只放半天假,同学们有的回家,有的出校玩,有的回宿舍补觉。
安兮和时安都要回家,因为爸爸招呼他们回去。
学校离家很近,连自行车都不用骑,大概步行十分钟就能到。
时安斜挎着包走在前面,安兮慢悠悠的跟在后面,揪着双肩包的肩带的两只手,显示出她的紧张。
走到电线杆旁边,忽然时安停下脚步,跟在后面的安兮也慌忙急刹车。
两人停在路边停了半分钟,空气仿佛凝滞。
时安这才不耐烦的转身,过来拽着安兮的肩膀把她推到电线杆旁,然后自己走到她的身后,凶巴巴地说道:“你走前面,我在你后面。”
安兮轻轻“哦”了一声。
喜怒无常的哥哥,她早就习惯了,从前她是讨好,而现在只是忍受。
时安跟在安兮后面,两人的步行速度明显加快了,正是中午十二点,太阳正毒辣,时安能刚好看到安兮的头顶,阳光洒到安兮的头发上,泛起金色的光泽,深棕色的小卷发在阳光下变得浅浅的,像巧克力的颜色。
安家是一个复式的小洋楼,装修是中世纪的西欧复古风,整个房子以咖棕为基础色调,客厅里悬挂着不怎么出名的油画,楼梯扶手上也印有花样。
“你爸真是无时无刻不展现着他的低级趣味,搞这些西洋玩意,就能掩盖自己是暴发户的事实了吗?”
“那不也是你爸吗?”安兮小声嘟囔,还是被时安听见了。
“我不姓安,我姓时。”
还没上到二楼,安爸爸就走出来迎接兄妹。安兮抬头看见爸爸向他们招手,然后开心地跑上去,冲进爸爸怀里。
“爸,我好想你。”
“哎呦我的乖女儿,好久没见,你又瘦了。”
时安慢吞吞地上到二楼,看见父女之间的亲密,又是冷哼一声,心里对妹妹吐槽第三次没出息。
他明白从八岁起就和他一起住的妹妹,是个怎样的人。以前冷冰冰,不擅长说话的样子倒是比现在可爱多了。
饭桌上。
时安埋头吃饭,爸爸对安兮嘘寒问暖。
“时安,在学校要好好照顾妹妹啊。”爸爸对时安说道。
“爸爸,哥哥在学校挺照顾我的,你就别瞎操心啦,而且……我们学校离那么近,虽然一直封校,您难道就不能去学校看看吗?还说什么想我,我看都是空话!”安兮扭头看了一眼时安,然后对爸爸撒娇道。
“哎呦,罢了罢了,我的不对我的不对,主要我不是工作忙吗?在学校吃不惯就跟你小吴叔叔说,让他给你送饭送零食。”
“好了啦……”安兮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到爸爸碗里,又夹了一个竹笋放到时安碗里,然后对时安笑了笑。
时安盯着安兮的眼睛,也弯唇笑了笑,笑意未达眼底。
真的没出息,明明实际上一点也不迷糊一点也不柔弱,为什么就任我欺负呢?
果然,还是以前跟我打架,算计我的时候,更可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