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祐,你干嘛!”陆元展使劲一挣扎,将他灰溜溜地赶了自己的身体。
“我现在困死了,你让我休息会儿。”陆元展大吼一声,连忙又缩回了床上的被窝里。
“小展,我掌控你身体的时候,你不能睡吗?”祐挠了挠头。
“不能。”陆元展撇过身,“把身体交给你的时候,我的意识得非常专注,不然稍不注意你就会被自动赶出去。”
“哦,原来如此。”祐伸手摸了摸下巴,然后又蹭到陆元展的枕头边,“那小展,你能帮我把书架上的史书翻开吗?”
“史书?这是大半夜,你看书干嘛?”
“我要了解这个世界的历史,还有剑骑士和虫之类的东西,只有先清楚这些,我才能判断我俩以后的前进方向。”祐说道。
当然,这是他内心美化后的想法,如果他直截了当地表达自己单纯想看故事的贼心思,那陆元展恐怕头也不会抬,甚至更可能一脚把他踹回到铜环里去歇着。
“好,好,好!”陆元展从床上强行爬起身,迷迷糊糊地站到书架前,“是这本吗?”
“嗯。”
陆元展打了一个哈欠,抽出了那本书,他翻开书的第一页,摊到祐的面前。
“没事我就去睡了。”陆元展睡眼惺忪地回到床上,可他刚一躺下,就又听到了祐火急火燎地催促。
“小展,该翻页了!”
“翻页?”陆元展挺起身,他白了祐一眼,“喂,这本书可是有几百页,大半夜的,你想活活累死我吗!”
祐摊了摊手,就像很委屈地在说我也没办法啊。
看着他那样子,陆元展觉得脑袋生疼,他爬下床,到摆满木雕的铁架旁鼓捣了一番,从中拿出了一个他自己做的联动木架子。
他把这个木架头部像两片叶子一样掰开,调出刚好可以把那本书夹住的空间。
“小展,你在干什么?”
“你不是要看书吗。”陆元展将书放到那上面,对祐说道,“我调好了齿轮,每隔五分钟它就会自动翻一页,不人为调整的话,大概可以坚持五到六个小时。你就自己慢慢看吧。”
说完,陆元展又一头扎回了他的被窝,没过几秒钟就打起了呼噜。
祐飘到空中,这个能自动翻书的玩意儿让他很欣喜。
现在书刚被调到第一页,接下来还有几张目录,这些祐大概扫了一眼便全部记下来了。
等待中,祐开始揣度起陆元展刚才说的话——“把身体交给你的时候,我的意识得非常专注,不然稍不注意你就会被自动赶出去。”
“看来身体的主导权始终在小展手上。”祐心里想,“我是否掌管他的身体,和他是否同意的意念挂钩,如果他陷入昏迷或者沉睡,在那种情况下我就无法接管了。假设敌人在我接管小展的身体前,就将他击晕的话,那我和他就会陷入极为致命的处境。”
“看来,接下来我也得帮小展提升他自身的实力,让他至少能在任何人的一招下存活下来。”祐托着脑袋想。
“另外,无论是虫豸、剑骑士,还是雇佣军,在和他们正面交锋前,我还得彻底清楚我和小展之间的所有弱点,以及我的力量在这个世界到底处于什么等级。”
渐渐地,陆元展彻底睡熟了,在他均匀的呼吸中,窗外传来了夏季独有的虫鸣,而祐手边的史书,也来到了正章。
但是,他现在还不知道的是,手上的这本书,在不久之后将会起到极为关键的作用。
此时,桑梓镇外几十公里处的一间旅馆,一支灭妖矢订下了里面最豪华的几个房间。
夜半,这支灭妖矢中的一个青年正站在了房间外的走廊上,
他身上散发着一股身经百战的强大气息,整张脸被磨砺地像一弯坚韧的刀锋,他身材高拔,似一树槐杨,一把锋利的雷罡剑被他佩戴在腰间,他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天边漏了半张脸的上弦月。
他名叫常芙,是这支灭妖矢的主将。
“庞叔,您也睡不着?”常芙突然说道。
这时,从常芙身后走来一个满脸胡渣的男人,他是这支灭妖矢中的参将,因为年纪最大,里面的人都叫他庞叔,常芙也不例外。
“睡不着觉的可不止你和我。”庞叔打了一个哈欠,他指了指旅店的屋顶,“那丫头不知从哪儿学的警觉性,在那儿已经快待了一小时了。”
常芙抬起头,屋顶上正坐着一个短发的年轻女孩,她双眼凝视着四周,手上紧攥着她的雷罡剑。
她是这支队伍的副将,叫做徐芊芊。
“当然,那孩子也在早起练剑,估计也有一个小时了。”庞叔又指着楼下的中央庭院,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正在那儿执着地挥剑。
“不愧是我们银之灭妖矢最年轻的小家伙,雷之头衔的儿子果然优秀。”庞叔最后夸赞了一句。
“我们离桑梓镇还有多久?”常芙忽然问。
“按正常速度,六个小时就能抵达。”庞叔说,“常芙,你还在担心之前那股虫豸的气息?”
“嗯。”常芙点了点头,“拥有那般杀意的虫豸至少也是赤瞳,但我现在更好奇在它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突然扩散的气息在一瞬间就消失了。”
“好巧,我也有同样的疑问,所以这才睡不着。”庞叔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胡渣,“不过这至少证实了,虚徒大人派我们来这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常芙点了点头,他一只手贴在自己的剑鞘上。
“庞叔,你去把剩下的家伙叫起来吧,天差不多快亮了。”常芙提着剑来到了楼道口,“我带着芊芊和小苏先过去,剩下的人准备好后,您和他们就赶紧过来。”
说完,常芙利落地走下了楼。
看着青年挺拔可靠的身影,庞叔侧过身,慵懒地靠在走廊的扶栏上,他自嘲似的笑了笑,“看来我真是老了。现在的年轻人,一个比一个耐不住性子,跟我那时候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说完,他便走进了房间里,大声吼道,“小家伙们,该起床了!”
天空亮起鱼肚白。
陆元展在听到祐的吵吵嚷嚷后,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祐,你大清早在干什么啊,这么吵!”他抱怨道,随后翻过身,合上眼准备继续睡个回笼觉。
不过,眼睛里不小心瞟到的一幕让他压根儿睡不着了。
那只一团漆黑的小妖怪,短短的黑尾巴冲天翘起,他眼前的史书已经翻停。
最让人不可思议的地方出现在后面,陆元展看着祐的脸,他眼眶里居然哗啦啦地挤满了泪水,见陆元展醒了,他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就像……就像青春期受了委屈的小姑娘。
“妖怪,也会哭吗?”陆元展怀疑自己大清早没睡醒,正准备合上眼结束这奇葩的一幕。但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拱到了他的身前,使劲大喊着,“小展,宣武皇帝和玲珑公主他们真是太可怜了,明明那么相爱的两人,最后却因为,却因为……呜呜呜。”
“宣武皇帝,玲珑公主?虽然历史上确实有这两人,可这家伙看得不是史书吗,怎么反倒像被那些下三流的情爱故事给毒害了一样!”陆元展摸不着头脑。
祐现在被感动地一塌糊涂,听到他稀里哗啦的哭声,陆元展明白这下他是彻底没法睡了,他扭头看向昨晚给祐安好的书,确实还是那本史册没错。
“这玩意儿能把人看哭,这妖怪也太奇葩了吧。”陆元展忍不住吐槽。
祐仍搭在陆元展的肩头哭个不停,后者干脆把他一把推开,亲自来到那本书前,翻了翻,最后确信就是那本看了就让人头大的史册。
“祐,这上面写得可全是古语。”
“古语?可我读起来没什么障碍,与我原来世界用来消遣的书差不多。”祐一边擦拭眼角的泪水,一边回答。
“原来的世界,难道你回想起你的记忆了?”陆元展连忙问。
“只是一部分。”祐摇了摇头,他的鼻子仍抽抽搭搭的,“只有我在原来世界看书的一些琐事,至于我为什么会在那枚铜环内苏醒,之前又发生了什么,这些重要的记忆我却什么都没想起。”
“哦,这样。”陆元展没在追究。
“对了。”祐突然想起了什么,他一下子把眼泪拭干,指着昨晚陆元展穿的衣服,“小展,快把昨晚虫豸身上掉出来的两颗珠子拿出来。”
“虫珀石嘛。”陆元展弯下身,摸了摸昨晚衣服的口袋,从中拿出了那两颗的虫珀石,“祐,是这个?”
看着两颗赤红发亮的石头,祐使劲点了点头,“对,就是它。”
“你现在让我把它们拿出来干嘛?”陆元展问。
“这个石头可不是普通石头,如果照你们人类,只把它当做收藏品卖掉,简直就是暴殄天物。”祐指着陆元展的胸口,“小展,这石头里可蕴藏着得天独厚的能量,现在把身体交给我。”
“得天独厚?”陆元展一如既往地听不懂祐具体在说什么,但只要按着他说的做就行了。
很快,祐接管了陆元展的身体,祐盘腿坐在床边,两枚虫珀石被他放在身前。
“这虫珀石是虫豸的精髓,它们把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在这里面。”祐说,“我猜可能是人虫不同族原因,所以这股力量与人类有一种天然的隔阂,因此,你们很难将从中把它们提炼出来,甚至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
“这石头里有很强大的力量?”
“说不上特别强大,毕竟宿主已死,这两块石头只留下了虫豸生前一部分的力量,但也足够让一个人提升修炼了。”祐说,“现在,就像我需要小展你的身体作为我与这个世界的媒介一样,我也可以作为小展与这石头中力量的媒介。”
“那就是说,我能吸收这石头里的力量了。”陆元展惊喜地说。
“对,现在你照我说的做。”祐说,“盘腿坐好,凝聚心神。待会儿我在吸收力量的时候,你会感受到一团很烫的热量聚集在胸口,你要不断把它们分散至身体四周,让它们伴随你的血液,从头到脚地循环起来。如果坚持不住了,一定要立刻告诉我,听懂了没!”
“嗯。”陆元展点了点头。
“那我们就开始吧。”祐从掌心释放出能量,双手分别握住两颗虫珀石,将能量输入进去,很快,赤红的石面上就像活了起来,一团像是熔岩一样的光晕在上面流动,慢慢流进了祐的掌心。
随后,陆元展便在胸口感受到了祐之前说的那股热量,不过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难熬,他试着将它们推动到全身,出乎他的意料,这股热量顺利地流动起来,它们伴随着血液,像暖流一样循环在身体里。
半小时后。
陆元展满头大汗地倒在地上,此时他已经重新掌控了自己的身体。
祐飘在空中,夸奖道,“不错不错,我以为你最多就撑个十来分钟,没想到能坚持到现在。这石头的能量大概被我们吸收了四分之一了,照着这个速度,我们晚上再来一次,两天就能把它的力量彻底吸收干净。”
祐嘴上虽是这么说,但他心里却惊讶的不行,最后停下并不是因为陆元展,而是因为他自己,他感觉如果再过一分钟,自己的身体就要被撑爆了,而那小子,看上去似乎还有余力。
“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怪物啊,拥有这般恐怖的资质,日后说不定能够超越我。”祐心里默想,“不过,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我还有留在他身边的必要吗?”
趁着祐出神,陆元展已经站了起来,并把身上汗渍渍的衣服换掉了。他攥了攥拳头,本来还有一丝困倦的身体,现在彻底活了起来,他感觉现在身体里流淌的全是用不完的力量。
“祐,这虫珀石里的力量好强大!”陆元展惊叹道。
听到陆元展的说话声,祐这才回过神,当他转头再次看向前者时,整个人直接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