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结束后,过了片刻功夫,收到了茹玉发来的素颜照。我望着她的一头短发,脸上一道道的绉褶,心头像被剜肉一样疼痛。我终于控制不住自己,从椅子上滑落到地板上,独自坐在地板上低声啜泣。
父亲和母亲在客厅里听见了我的哭声,他俩急忙走进来,母亲大声问:“出啥事了?”我用手拍着地板,一边哽咽着说:“茹玉……”不等我话说完,母亲惊问道:“茹玉怎么了?”我把手机上的照片给她看,一边哭着说:“我心疼啊,茹玉把头发剪了,脸上又成这样子。”
母亲边看照片边问:“茹玉没有其它事吧?”我哭着说:“其它都好,你们放心吧。”我父亲也看了照片,要是他在平时看到我这模样,肯定会对我吹胡子瞪眼睛,说不定还会拍我一巴掌。但是今天他也受感动了,他用爱怜的语气说:“瓜娃子,你要向茹玉学。徐二爷的孙子不是这样子,你要把腰板挺直了。”听了父亲的话,我从地板上站起来,用手抹干了眼泪。
这天晚上,我正在自己的房间里伤感的时候,听见父亲又在唱:
天上飞的九头鸟,地上跑的九尾狐,
九条命的汉子是码头上的大爷哎,
一拍胸脯震天响,两脚跺地山也晃,
扛起大包腰不垮,天塌下来也莫怕!
……
我父亲在唱歌时没有像上次那样拍胸脯和跺脚,声音有点低沉,我想他可能是含着眼泪在唱,他在心疼自己的儿子,也在心疼自己未过门的儿媳。
战疫!战疫!全中国人民都在帮助武汉战疫!前来驰援的医疗队,一批又一批抵达武汉!大型运输机一架又一架,在武汉机场降落!解放军也派来了医疗队,一队又一队的医护官兵从天而降!大批防疫物资也接连空运来了!
持续坚守在一线战场上的,精力和体力已极度透支的医护人员,终于可以喘一口气,轮换下来作休整。我们志愿者车队不必再接送医护人员上下班,因为医护人员都住在医院附近的宾馆里,休整时期也住在宾馆里。医院里的防疫物资由运输公司的大型货车运送,我们志愿者车队只需偶尓送些零星物资。
大家松了一口气后,我想起很久没同黄子岗联系了,我俩在春节里见过二次面,都是在防疫物资配送站见面,没顾上说几句话,我俩就分头去执行任务。今天我正好有空,于是在微信上给他发了一条短信:“老兄:好几日不见,近来好吗?”
过了不多一会,我收到他发来的一张照片,只见照片上有两个人,一个是躺在床上戴着口罩的女人,另一个穿着全套防护服站立在床头边,看上去像是一个医生。奇怪的是照片不像是在医院病房里拍的,那床也不是医院里的病床。我正在疑惑时,他发来一条短信:“再过五分钟,我给你打电话。”
五分钟后,我等来了黄子岗的电话,他开口就说:“兄弟:我碰到麻烦事情了,照片上穿防护服的人是我,躺在床上的是我的前妻。”我惊了一下,问他的前妻是否确诊感染了?是不是还没住进医院?黄子岗在电话里连声叹气,然后告诉他眼下的困境。
黄子岗的前妻在离异后,一直同自己的父母住在一起。她在三天前出现发热和咳嗽症状,可是害怕去医院。她的父母向来对黄子岗很认可,前岳母瞒着女儿给黄子岗打电话。黄子岗是个仗义的人,当即开车送前妻去医院,经CT诊断,她的肺部影像已出现毛玻璃状,虽然核酸检测报告还没出来,但基本上可以确诊是****。可是眼下医院里的病房床位都满了,医生嘱咐她回家自行隔离,等到病房有床位再入院治疗。黄子岗不敢送前妻回家,因为家中有两个老人,要是老人再出事,无疑是雪上加霜。
黄子岗一下子焦头烂额,突然想起自己表弟有一间出租屋,房客在春节前回老家去了,于是打电话同自己表弟商量。他表弟听说了这情况,没有丝毫犹豫,当即一口答应了,黄子岗于是把前妻暂时安顿了下来。
黄子岗发给我的那张照片,是为了安慰前妻的父母特地拍的,他身上穿的防护服,是前些日子他给一家收治重症病人的医院送物资,医院里特地配给他的,这几天正好派上了用场。
黄子岗此时在屋外同我通话,因为怕屋里的前妻听见。我问他说:“这事确实是麻烦,你接下来怎么办呢?”他连声叹气,说眼下自己不能回家去,家中有父母和自己的儿子,生怕把带毒带回家里。另一方面还担心前妻的父母,他们可能已被感染了,只是还没有出现症状。现在最最担心的是,虽然前妻目前属于轻症患者,但是病毒在人体内发展起来很快,一旦发展成重症,几天就可以要人命。所以这两天四处求人,到处联系医院,已经联系上了一家医院,那家医院眼下正在改建病房,用来收治****病人,再过两天她可以住院治疗了。
我终于松了口气,说道:“大哥,我真佩服你,你是个大丈夫。”黄子岗连声叹气,对我说不管怎么样,她是自己儿子的母亲,而且前妻的父母向来同自己关系不错,所以打电话来求助,要是撒手不管的话,自己良心上过不去。
我对黄子岗说:“大哥:你还得为自己考虑,眼下你的处境也很危险,俩人同住一个屋子里,你被感染的可能性很大。”只听他在电话里说:“我的兄弟,这问题我不敢想啊。我在社会上是个志愿者,在家中也算是顶梁柱,这个时候我如果不顶着,这局面怎么收拾?”黄子岗在电话里劝我放心,说自己会小心的,还说他送前妻住进医院后,要让前妻的父母也去做检测,设法安顿好两个老人后,在出租屋里自行隔离一段日子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