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苏越笑呵着回来的身影,我忐忑地站在窗户旁,看着冷着脸的苏倾莫。
我急了,顾不上那么多上前挽住了他的手,反身就关上了窗,急中生智找了个挑不出毛病的借口:“大哥,你别看了,风这么大会病的。”
苏倾莫睫毛颤了颤,竟也没有松开我,就任由我这么半拖半拉地进屋里头了。等只剩我们俩人的时候,他开口道:“你小心些。”
我知道他说的是苏越,在我映像里,从小他就不喜欢苏越。
我嘟囔道:“知道了。”
我单独走出房间,想去问问苏越。一转身,竟和老翁撞了个满怀,我被撞得连忙后退一步,看着他前来虚扶了我一把,和善地笑着:“姑娘,小心点。”
我摇摇头:“我没事的,老人家真是不好意思。”
他缓缓摇摇头:“我不要紧的。姑娘,你可一定要当心些,别伤到了。”
我对上他深邃的眼神,短时间内两个人让我小心。我笑着摇了摇头,也是头一次认真端详起这个孤寡老人。
显然,这位老人长得十分普通的脸上,却有着一双趋于完美的眼。
老人虽然满脸的沧桑,眼神也蕴含着一种飘零感,却格外的锋利。如果说,大哥的目光像一把冰冷的利刃,而这个老翁就是锋利的暗箭,看似温和,实则暗藏玄机。虽然佝偻着背,老态龙钟,他却生得不矮,站直了身体,应该也有二哥那么高。
他和蔼地问我:“我该去做饭了。姑娘,今晚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我舔舔干涩的嘴唇:“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吃黄瓜炒肉!”
老翁笑得合不拢嘴:“好,好,就给你去做黄瓜炒肉。”
老翁转身去了隔间,我总觉着他笑容有些隐忍,我虚叹了口气,这么大把年纪了没有孙儿,不能白吃白喝人家的,以后没事就多陪老人家说说话吧。
——
坐在饭桌上,老翁还在厨房里烧菜。我余光看了眼一脸没事人的苏越,虽然对他多了几分猜忌,同时也怕他在许千浔面前吃亏,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我在餐桌上看到了一盘黄瓜炒肉,就摆放在我的面前。夹起来尝了一口,虽然已经尝试过老翁的手艺,昔雨台也请得起沅奕城最顶尖的大师傅,但我还是忍不住眼前一亮,多扒了几口。
看起来,老翁以前应该对这道菜极其熟练,才会色泽味道都不多不少,恰到好处。见老翁从正对面的门框里走进来,我往嘴里塞着,毫不吝啬地朝他比划了一个大拇指。
晚饭后,我挑着灯,正准备上楼。却被苏越叫住了:“等等阿妍,我有话要和你说。”
我虽然很愿意信任他,却不得不按照大哥的命令留个心眼:“有什么话你就说吧,大哥还在等我过去呢。”
苏越听到这话,眼神闪了闪。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懂,很多年以前,苏倾莫还没在昔雨台独当一面前,很多人觊觎着我们俩——苏家唯一的嫡长子和嫡女。
他那时候就强制我,要是二娘他们找我单独说话,就让我说,他等着我过去。一开始还不懂,但后来明白,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在等着我,这句话意味着一种自我保护,也是一种威胁。
他把我拉到一边,低声在我耳边说:“阿妍,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可千万要替我保密。”
“好,你说。”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老伯他要赶我走。”
我一怔,还以为他要解释黄昏,他和许千浔那事,没想到会这么说。他又说:“我先前不是跟你提过吗?这个人,他不是老伯,现在他要赶我走。”
“怎么回事,老人家没事为何要赶你走?”
他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沉默了,若他做的什么不好的事,老翁要赶他走,那自然无可厚非。可他偏偏也没做什么,而且我们一众人也深陷泥潭,怕是脱不了身,一切我都还没有弄明白,离开要么是自寻死路,还么就是……投奔许千浔,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我虽然是个粗线条的人,但还是深吸了一口气,试探了一句:“你先别着急,我一定替你向老人家求求情,让他网开一面。”
苏越显然想要说些什么,但又硬生生地憋住了。看了眼楼下老翁的房间,叹了口气:“也好,阿妍这事……麻烦你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什么呢,都是一家人。”
我上了楼,陷入了沉思。若是苏越想要把责任都推卸到老翁身上,去投奔许千浔。那我一向老翁提及,人家根本没这么说过,牛头不对马嘴,苏越的理由就不攻自破了。但苏越却很放心让我去问,就代表,或许老翁真的想要赶他走了。
我停住了踏上楼的步伐,转身往老翁房间走去。看了看时间,还不算太晚。敲门很快被打开了。
“老人家,我……可以进去吗?”
我一开始被老翁锋利的眼神给吓到了,但他看到我,整张脸变得柔和了许多,让开身:“当然,姑娘进来吧。”
我坐在铺着一床棉被的椅子上,晃着腿,双手撑在椅面上:“老人家,你手艺真厉害,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棒的黄瓜炒肉。”
老翁脸上布满了褶皱:“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您明天去镇上吗?我要跟您一起去集市。”
“那我明天叫你。”
我点头:“那太好了,明天我来帮你做饭吧。苏越那小子什么都好,就是从小就喜欢损我做的东西,明天可一定要让他见识见识我们的厉害。”
我不声不响用上了“我们”,潜移默化地将我和老翁绑在了一起。也暗中表明了我和苏越之间的关系,看在我的面子上,我有七八成把握老翁不会再赶苏越走,除非苏越真的犯了大忌。
楼上,苏倾莫已经背对着门的方向睡下了。听见木门咯吱一声,苏倾莫眼眸动了动,随意问了句:“是妍儿吗?”
鞋跟着地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房间内,那人已经走到床前,却不敢再迈进一小步,这一步已经是她逾越的最大限度。
黑色裙纱随着夜风飘起,吹到苏倾莫披散的发丝上,在他墨青色的头发上,少了几分色泽,多余了一层青灰。
女子难得地坐在床沿上,探着头看着他,单手轻轻按在他额前:“你病了?”
没等他把那只手拍开,女子识趣地缩回手,淡淡笑:“不然怎么会把我误认为是妍儿呢。”
“不过,最好找你那手下来瞧瞧,谁知道你有没有那个自知之明。”
没等苏倾莫开口,女子立马把话堵上:“你别说话,我可是来邀功的,那天要不是我看着妍儿,说不定苏越真会做点什么。”
又是苏越……
苏倾莫泛白的指尖又捏紧了几分,上了楼道口的我也隐隐听到了,心中一跳,原地站住了,没有再动。久久,我都没有看到屋里说话的女人出来,于是我还是进去了,屋里除了我和苏倾莫,再没有第三个人。
我并未多思,说不定是大哥的人,自然不会叫我发现。
他们方才的对话,被我听得一清二楚。我目光暗了暗,然后再朝床上,那团背对着我的身影看去,终究还是拍拍被褥,没敢上前一步,谁知道贸然上前会不会徒增烦恼,被臭骂一顿呢。
次日醒得格外的早,苏倾莫已经先我一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