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皇登基第一年的年终大朝会,阿钟夫妻有幸进宫赴宴。
折桂则在家领着其他人祭拜先祖,晚宴时代表家主向家中老人们敬酒。
待敬过众人回转正房时小娘子已面带微醺,往日面上清冷的神色被两颊红云替代。
毅郎瞧她这副模样把甜汤放在小娘子手中,面带调侃道“五娘酒量还需再涨涨,否则日后婚礼要被为难。”
折桂嗔了他一眼慢条斯理的答道“余有兄长们照应,不惧任何人挑衅。”手里拿起的汤匙怎么也够不到嘴边。
毅郎与二郎两人在一旁看着忍俊不禁,最后还是毅郎喂了小半碗甜汤才扶她去了偏厅被炉里坐好。
这是折桂第一次有酒醉微醺的感觉,靠在凭几软垫上双眼微阖面带微笑。有种浑身轻飘飘的感觉,脑子也有些不灵清。
毅郎二人酒足饭饱移步之偏厅,瞧小娘子这副神态不由相视一笑。使人拧了热帕给折桂擦了脸,问她要不要先回房休息?
折桂眉眼带笑回道先在这里稍作休息等父母大人回来再说。三人闲聊近况,季娘子如今在国子监百工学院升至中等了。
待父母大人归家后一家人说了几句就各自回屋休息,初一寅时刚过折桂就起身洗漱打理好自己。
穿上朝服披上斗篷去了正院,毅郎送她出了院门。一家人穿带整齐,上了车马往太庙而去。
路上行人不多很快就到了永安桥,一家人下了车马整理衣冠。过了桥进了皇城众人在太庙门前等候。
待圣驾至,众人拱手揖礼躬身等待,圣人率先进了太庙,众人方紧随人流进门。
繁琐的仪式直至午时将近才结束,这次典礼是为改元和先帝谥号。
先帝谥号为惠,新年号为应治。会在初六之后诏告全国,今年就是应治元年了。
新皇登基继位除了更改年号以外其他的不会更改包括钱币。
十五大朝永福郡君代卢氏上表,遵祖先志要捐赠千万家资用做军费。
圣人当朝拟旨封了卢氏家主为和义伯,其余别无赏赐。
这件事引起朝野内外一片震惊。一时间京中街头巷尾议论纷纷。
钟家与卢家还算相熟,这事的内幕还是有些了解。
贵娘正准备接少家主之位,通过她人与永福郡君搭上线。许下了捐赠百万银两一事,结果演变成捐赠千万。
其中缘由有永福郡君虚报的缘故,当然也有贵娘亲口许诺在先。老家主捐赠了白银两千万,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
卢家贵娘是嫡女和义伯的爵位由她继承,但卢氏少家主却由族中商议之后让她兄长担当。
阿修在家里讲起卢家这事始末,众人听过之后不由一阵沉默。
书房里众人各有所思,阿钟再次警告三位小辈远离皇室近支谨言慎行。
不管皇室对卢家看法如何,都改变不了卢氏嫡支伤筋动骨的事实。
卢贵娘经此一事也沉寂下来,不复往日在京中高门大户出入频繁。
三月军器监制造的火炮由陆路运送至兴庆再转水路运送至边关各处。六月边关战火纷飞硝烟弥漫,有了新火炮大庆捷报频传。
京中消息最多最全,大庆不禁言论。街头巷尾酒肆茶楼,各处的人们都在议论大庆的新火炮。
都在盼着这场持续了四年的战争尽早结束,没有人希望打仗,即便是大庆国力强盛。
战场上刀剑无眼,总有人会丢掉性命。有家人在保庆参战的百姓更是衷心期盼大庆早日获胜。
京中各处庙宇香火旺盛,城外的帝庙更是香火鼎盛。折桂跟着蒙家李大人与母亲一同去过帝庙上香祈福。
民间自发筹建的元帝庙位于玉液池附近。离东城的广政渠不远,折桂家的逸乐茶庄远眺能瞧见帝庙殿宇森森。
庙宇内供奉了正元帝与追随她的夫郎和忠臣名将。这些名人的等身像栩栩如生,折桂也是第一次见到正元帝的容貌。
史书描述正元帝姓钟名玉,身高八尺。天人之姿,有帝王之仪威震四方。
帝庙正殿中央供奉的正元帝是整尊白玉等身像,由大家制作。
身上是朱红祥云纹织锦深衣,手持法典与称具的玉像威服四海的王者气势让人不敢直视。
站在她身旁的是第一任义丰卫威武大将军蒙家郎君,身高九尺,长眉虎目,身形高大健硕,手持长枪腰间配了弯刀。这位也是正元帝正夫,出自神女山蒙氏。
其余夫郎则在两人身侧,还有许多忠臣名将在殿内四周。殿内供奉的人们都是按照原貌雕刻制作,装束也是如此。
让走近殿内的人们不自觉的凝神静气,生怕惊动这些先人。
敬香礼拜后,还可以在庙内游览各处。除了正殿外其余偏殿小院也有单独供奉其他人的。
左右偏院供奉的是武将与有功的文臣。其中一个小院供奉了卢家老祖与户部能臣秋氏子与属下。
卢郎君真可谓是点石成金的能人。赚钱可以说是天下第一也不为过,他算是大庆的财神。秋大人则是省记高手,数术天才。
下半年战事还在持续,但没有那么激烈了。由于天气炎热,关外的游民与高加人对死难者的遗体处理不当瘟疫渐起。
关内则开始清理靠近各个关隘的战场,以免瘟疫蔓延。折桂又禀告父母大人购买防疫药材送往边关。
还让制衣坊制作了数千只口罩,还有姜黄粉。大庆用姜黄除秽是常识,大庆也有面罩但没有口罩来得便利。
十月保庆大雪瘟疫蔓延渐渐至关内,幸好郡守与将士们早有准备。防疫措施按计划完成,药材也很充足。
雨雪天疫病传播速度没有那么快,别地太医署的医者也去保庆增援。京中太医院也派遣不少人,疫情还算控制得当。
折桂在京中整日提心吊胆,她胆子本来就小而且脑洞巨大。每日都会脑补各种疫区惨状,吓得自己吃不好睡不香。
在冬月第一场雪的到来时,折桂终于支撑不住卧病在床。吴郎君给小娘子看过之后。回禀主家言道小娘子心神焦虑,饮食失调要少操心。
折桂见年近半百的大人们担心的神色溢于言表,顿时为自己给家人添麻烦而感到羞愧无比。阿钟也让她静养,不再让她继续打理家事。
毅郎每日下午会来陪她说会话,折桂在床上躺了几日才起身。待她病有起色好转之后,大人们也没让她理事。
她在家每日看看书消磨时间,或做做手工之类的。折桂为人性格沉闷,只能自我排遣。
每日打坐冥想,许久不曾吹奏的宗教音乐在院内响起。用音乐诉说祈祷,让她内心渐渐平静下来。
大人们却略有心忧,这孩子都快比飞天山的得道仙人更不像尘世中人了。
毅郎说了家人与他的担忧,折桂善解人意的宽慰众人。自己只不过是略作排遣,并保证不会有出世之心。
年关将近折桂已经完全康复了,天气冷也不能外出散心。只能在家看看杂书,不时听听隐卫传来的各路消息打发时间。
大年三十在屋里洗漱打理好自己。穿上一袭退红玉碗花纹缎面深衣,一头乌黑浓密的及腰长发束在身后。
外面罩了件蓝狐斗篷,瞧见镜中自己的面色不及往日红润又涂了些桃红口脂。
折桂今年身高又长了,已经七尺有余了。前段时间病了一场,瞧着清减了些。腰身盈盈一握,弱不胜衣。
毅郎穿了件青色素缎长衫,外面是烟栗色厚棉斗篷。
身高八尺有余,身形消瘦。坐在正堂等着折桂,瞧见小娘子出了卧室迎上去瞧了瞧皱眉道“阿妹太过单薄了些,日后要多吃些荤食。”
折桂面带微笑“余听阿兄的。”
毅郎展眉道“不止要听话,还要做到才好。”
两人出了东院,往正院走去。路上闲话家常,前几日平康庄子上送了些野物。
里边有竹鸡,不由想起往日在边关吃的参鸡汤。想来今日晚宴会有这道菜。
家人也打扮一新,聚在正堂说话。等阿飞与阿城也打理好进了正房,阿钟看了看更漏说了会话。
不一会就起身带领众人去了祠堂,往年看守祠堂的司翁兄弟也渐渐年迈。
两位六旬老者站在祠堂院门口等着主家进门。一家人与老人拱手行礼,走进大门去往祠堂。
祭拜过先祖再出来回到内院时,已经是酉时初。今年晚宴折桂没有再去敬酒了,她还在吃药膳调理要忌口。
听着厢房的欢声笑语,折桂也不由露出一丝笑容。不管人世间上演种种悲欢离合,时间不曾为之停止前进的脚步。
时间在慢慢消逝,日子总要过下去。正月初四去卢府,给大人们见过礼大家就聚在偏厅围炉叙话。
贵娘今年比以往更沉静了。她在前年已经完婚,正夫是家中安排的云氏旁支子弟为人端方。
云氏与卢家钟氏同源,都是出自神女山。这两代没有什么出彩的人物,只有旧日荣光。
云家郎君通身世家贵气,仪表不凡。与平辈郎君们在一处也豪不逊色。
午宴过后折桂三人在正堂坐了一会就起身拱手告辞。
出门时两位年轻的娘子走在前头说话,贵娘轻声问“五娘可知道蒙家二郎在战场受伤容貌有损之事?”
折桂微微笑道“容貌只是一副皮囊,余从未介怀。家国有难在前线奋勇杀敌的将士万千,别人何止受伤。只盼兄长们保全身家性命,不让家人伤心即可,余下之事某不敢多求。”
贵娘瞧着面带微笑的折桂一时间无言以对,两家人在侧门拱手作别。
折桂上了车马出了巷口才忍不住怒气升腾,差点爆粗口。
毅郎瞧见小娘子一脸愤懑,不由问道“何事至于如此七情上面?怒伤肝,喝口水消消气。”
“蒙家二兄伤在何处?阿兄可知?为何对我隐瞒?”折桂声音比往日略高了些,有些刺耳。
骑马走在车旁的二郎都听见了,须臾之间就进了车问两人怎么了?
折桂就把贵娘对她说的话重复了一遍。言道“余从未言语过只爱美男子,兄长们实在是没有必要隐瞒此事。”
两人闻言直皱眉头,毅郎道“蒙家大郎来信曾提过风郎受伤一事。余去年冬月才知是伤及面部,并未刻意隐瞒阿妹。”
折桂听了这话略微消气,又提及今年送往边关的药材止血收敛伤口的要增加一些。又对毅郎拱手为自己之前的失态致歉。
心里觉得这卢贵娘这奇葩中二叛逆期还挺长的,难道还想自己退婚不成?
心中有一万句问候语送给她,也不能骂街真是憋屈的不行。折桂只能回家自己慢慢消化不良情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