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没有恶意这四个字时,奇战只觉得神经一舒,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收起符石,开始细细看着面前这位孩子的奇遇。此人白衣白袍白靴,从上到下一身雪白,还隐隐约约闪着银色如梦幻般的流光,更奇妙的是,这些组成奇异花纹的流光,竟隐隐与天地大道相契合,如若不用灵力催动,一般的修士还真的会把它看成是普通的衣物,绝不会把它向超级法宝的方向联想。
再看此人身高七尺,剑眉星目,手执一把白扇,嘴角含笑,目露柔和,令人如沐春风。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大概就是说的这样的人吧。
奇战再看一眼这件超级神器的衣服,又观一眼这看似平凡,实际上却又是一件无上至宝的扇子,震惊了半天,与脑海里的一些印象反复对照,终于结结巴巴的问了一句
“阁下是...李神风,李前辈?”一句问完,又觉得有些不妥,就凭这一身穿着,这样的面目,不是他还能是谁。随即恭敬地作揖,“小子奇族第三代长孙奇战,见过李前辈。”
“行了,免礼吧”某大爷好久没有听过人提起过他的名字了,多年的孤独与寂寞令他听到这个名字时不禁有了一丝恍神,不过转眼就恢复了正常......
一夜长谈
......
翌日
奇天从厨房地板上爬起,一这样的姿势坐了一夜竟也不觉半分腰酸背痛,反而神清气爽,一身说不出的舒泰,感觉自己身体中充满了能量,在自己印象中,好像还找不出比现在更好的状态,感受了一阵身体的美妙状态之后,慢慢坐起,正准备做做鱼汤吃晚饭的时候,却发现现在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心里一惊,赶紧出门去找父亲奇战说一下昨天晚上的事,那些诡异的事情简直就是超出了自己的理解范围,还是与父亲说说为好。
不料找遍整个屋子都没见到奇战的身影,正准备出门寻找时,却发现门口院坝以有了一道白色身影负手而立,听得奇天出门,慢慢转过头来。
清晨的阳光如黄金一般撒在洁白俊朗的半张脸上,清晨的山雾在其身边缓缓流淌,迷离了光影,本是全白的一身,由于阳光只能照到一半便分出了淡淡的灰色,看上去就像一个下凡的仙人,让人不由多了几分安宁祥和。
“醒了。不用找了,你父亲的信,你看看。”那人开口了,手中拿出一个暗黄色的信封,向后轻轻一抛,只见那信似有灵性一般,平直向奇天飞来。
奇天哪里见过这些手段,再加上面前这人缥缈出尘的打扮,我的天啊,这一定是神仙没跑了。刹那间心里的激动,震惊两相交叠,竟是一时半刻怔住在那里,动也不动,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伸手拿住了信,便迫不及待的念了起来。
“奇天吾儿,当汝手执此信,吾已远去,汝已得修炼之道,当赴大道而去,此道艰险,吾多年未引尔入之,盖因只愿你平安一生,不想你重走我们老路。奈何尔天赐机缘,竟在鱼腹中遇到李神风前辈,助尔洗髓伐毛,教你修炼。我与李前辈相商,现将你托付给李前辈,随他老人家修行,有李前辈这等大能之士教导,只要你不作死,定可护你周全。吾自有事,你且与李前辈好生修行,他日再见。完。”
读罢了,奇天只觉,心口一酸,说不出什么滋味,这是他第一次与父亲分开,之前十几年都是和父亲在一起,而这一次,却是意味着要分开数年,甚至数十年之久,教他如何不心痛。
而负手而立的李神风,现在却是强忍着不能笑,不愧是奇家的人,文笔果然非凡,真的是“文化与土匪齐飞,流氓共才子一色”。特别是最后一下,哪有人信写成这样的,直接就写上一个“完”生怕人家不知道你写完了似的,要不是修为深厚,还真怕是要笑场了。想到这里不由得偷偷看了奇天一眼,这货今后不会也就这样吧,若是如此,如若某天他写了一封信被大告天下......一念到此,只觉得自己白玉般的脸狠狠地抽搐了几下,只觉在这般学生的文采面前,再厚的脸皮也得颤抖啊。......要不,教他修炼之前先让他上几年私塾?
读完了信的奇天,终于缓了过来,看着李神风,李神风也转过身来,两人目光相对,一个是温和如风,而另一个则是有些畏惧和一些带着些少年气质的青涩。
良久,少年发话了
“本大爷?你?”
听到此语,某位李大爷简直就像一口老血喷出,自己不是把称呼改成本座了吗,而这“本大爷”的自称,却是自己早年间所用,当时为显的霸气外露,展现出少年英雄的无视一切,一往无前的雄伟英姿,走到哪里都是“本大爷...”“老子...”为了配合他的气质,以修为之力将自身形象也有一定改动,而自从遭遇追杀,便恢复了原貌,这也为他的逃亡生活提供了无数便利。
不过此时的某大爷修为深厚,面皮更厚,听闻此言,竟是不理不睬,转身向前,面对不远处静静流淌的河水,沉默良久,似有心事。
“噗”,突然,那白衣身影手中扇子一开,打破了此刻宁静而不失尴尬的氛围。
“层林透染深秋水,晓雾轻锁万重山。嗯,好句,好句。”说着,这位貌似还有点文化的流氓大爷又转过来。一阵清晨的微风稍稍吹起他的长发,似乎是要显尽一股独属于文人的风雅之气。
奇天已经是目瞪口呆,静静的看完这位某文人的装逼,我去,这真的是昨晚鱼肚子里的某大爷?
见此情状,李神风呵呵一笑,似将方才的尴尬都一笑了之,开口道:
“小子,你今后可愿随我修行?”
说完,面色瞬间凝固。
闻言,奇天也收回了方才的玩笑轻浮之色,一脸凝重,眉头紧锁。
昨日的怪事,父亲的突然离开,还有这位神秘莫测的李前辈的出现,一切都是那么突然。还有父亲留下的书信,虽寥寥几笔,但信息量却不小。
多年未引他入修炼之道,说明父亲也是修行之人。愿一生平安,不走旧路,那么父亲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说不定甚至与他的母亲有关。而父亲在信中称李前辈为大能之士,并能与之相商,则说明其父要么自身修为不弱,或是与这位李前辈颇有渊源。而最令人深思的则是这封信的文笔,就像一个袒胸露乳的杀猪匠,穿着文士长袍,还拎着把杀猪刀,别扭之极,滑稽可笑,奇天虽然不知道父亲文笔到底如何,但也不至于寒碜到这种地步,这分明是为了显得不那么严肃,是为了宽慰他而为。看似简单而轻浮的书信,其中的信息却丰富复杂,所蕴含的父爱则是无比的厚重。
算了,既然父亲已有安排,那就如此吧。
一念到此,撩袍跪下,三个头磕在地上“弟子奇天参见师尊”
李神风见状,万分欣慰,赶紧将他扶起
“好徒儿,起来吧,论辈分,你今后可就你父亲的爷爷辈了,恭喜恭喜。”
“啊?......”奇天如同挨了一记晴天霹雳,嘴张的可以塞下两个鹅蛋。
“我与你高祖是故交,当年我们都把自己的儿子托付给对方当徒弟,所以你现在要见了你曾祖就叫大师兄吧。”
奇天“......”
“我问你是否愿意随我修行,你说愿意就行了。不想你这么快把礼都行了,我想不收也不行了。不过这种情况我也乐意见到。”李神风笑道。
奇天一看书信,果然,只是让他随李神风修行,并未让他拜师。瞪了一眼新拜的师尊,升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把这丫的推进河里淹死吧......
遥远之地,一个华袍中年男子,打家里出来就好像觉得哪里不对,忽然一拍脑门,一脸尴尬。那小子不会误会吧,要是真的拜那家伙为师,以那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格,是铁定不会拒绝的...“不会的,不会的,那小子这么聪明,一定不会犯糊涂的。”中年男子摇了摇头,自我安慰的同时,老感觉揣揣不安。
......
一阵玩笑之后,奇天忽然问道:
“师尊,从小便听说修行一途,大能之士可劈山裂石,一念可断山河。父亲信中也是如此称你,可否让小子开开眼界?”
“劈山裂石,斩断山河?说的轻巧,你可知道,哪座山中无野兽,哪条河里没游鱼,为逞一时之威,无端端而断千百生灵之活路,那其手下之亡魂,岂不冤哉。”
奇天一怔,本以为说出一些传说里的东西会被老师否认,不料老师的回答却像是承认了这样的事,只不过听着这话的意思大概是老师修为不到家,或者是不愿显露。但还是有些不甘,接着又道:
“劈山不行,那裂石总是可以的吧。”
非是他不信任自己老师,或出于其他目的,只是想看一看自己从小便崇拜的仙人出手是什么样子,饱饱眼福而已,十五六岁的少年,生在民风淳朴的乌木峡,就连书都没有读过两本,哪来什么其他想法。
李神风看看奇天满是期待的眼神,似知道他心中所想,默默叹了口气,终究还只是个孩子。拿手轻轻指了指奇天身旁的一块大青石,说道:
“你坐下吧,我慢慢跟你说。”
此大青石,高三尺,长半丈,是当年奇家刚刚搬来时修建房屋剩下的,而这青石重达千斤,当年也是有周围邻里帮忙才弄来的,也不好腾挪,剩下后也就搁在了屋前院坝的边缘处,儿时的奇天也就爱站在上面,看着远处隐在雾里的群山,似乎自己也就云里雾里,到了遥远的地方。
也不知是不是一种错觉,当李神风指向那块大青石的时候,奇天感觉一阵恍惚,似看到了在一个个薄暮冥冥的黄昏,一个孩童一次次爬上大青石,随着岁月的流逝,孩童慢慢变成少年,孩童一次次奋力的攀爬再到后来少年的翻身一跃,瞬间,雾气消散,幻象不见,只有一块平平无奇的大青石静静的立在那里。奇天忽然反应过来,那幻象中的少年,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却发现,两行清泪,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默然流下。
少年向前,想再一次站在这伴他多年的大青石上再眺一眼远处雾里的群山,一扶石头,正准备一跃而上,却是手头一滑,所扶之处,纷纷化为粉尘落下,一阵山风吹过,却见眼前的大青石也随风而散,遍布了峡谷中所有的角落。
少年望着眼前的这一幕,不知所措,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惆怅和空虚如同化作方才的大青石一般压在他的心头,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是徒劳无功。最后只得呆呆的杵在那里,恍若隔世。
“往后,就真的去远方了。”一道声音传来。
声音落下,少年的泪水再也止不住,跪在那里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