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网上有那么多优秀的人,我最羡慕B站的up主何同学,他有幸福的家庭,高学历又开明的父母,宽裕的家境,他想做什么父母不仅全心支持还会提供经济援助,我不要这么多,真的,只要我在外面累到崩溃的时候给我一句真心实意的鼓励和肯定就行。可我连这个都没有,一次,都没有。
从小到大,我妈只会拿我跟别人比较,我稍有抱怨就立刻炸毛,再说下去就成口水战和咒骂了,一般从她开始骂我畜生牲口的时候我就不听了,后面只会越来越难听,她那暴脾气根本不可能冷静下来。我姥姥人很好,但老一辈的思想就是女孩别那么努力,找个好人家结婚生孩子才是正经事,太强势的女生家庭一般都不幸福,我要是向我姥姥寻求安慰,她会直接劝我别干了,我看那谁谁谁挺好的,然后开始说我姐比我大一岁今年就结婚了,我也该找个男朋友,别天天脑子里就是工作学习。其他的亲戚平时一个电话一个微信都没有,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
我试图让他们理解我,稍微做出一些改变,但是这么多年的观念已然难以撼动。我失败了,也放弃了,所有的情绪只好独自消化,迷茫的时候自己想出路,意志不坚定的时候列出利弊告诉自己要坚持。这么多年,我尝试了各种方式方法企图至少让他们一个人认真听我说话,因为这件事本身又让我觉得自己好孤独好可怜,但终究还是一个人扛下了所有。
或许是我还不够聪明,但是,算了,我原谅我自己。
二
我属于平时成绩很好,平时大考也能正常发挥,但是一到真正决定命运的时候,比如每一次的升学考试,都会考得一塌糊涂的人,这个魔咒到现在都没有破除。
我是新疆人,小升初可以考新疆班,考上以后会被送到全国各地念初中,国家负担费用家里不用出什么钱,也叫内初班,是国家扶持新疆教育的一种政策。那时候我们整个乡里都以家里的孩子考上内初班为荣,我是全校学习最好的孩子,一般考试考好了能甩开别人一大截,全科满分是正常操作,作文拿过省级比赛一等奖,所有的人都觉得我考新疆班一定没问题。可是我竟然没考上,我其实考完试就知道我一定考不上,因为数学卷子后面空了好多题没写,不是不会写,是因为我每道题写完以后还会再算一遍,有的再算一遍还是一个答案我甚至会算第三遍才放心,我没有夸张,我以为我一定能写完卷子,平时都是提前交卷,从来没有一次写不完的时候,我到现在都记得,每一道题我算出来都和第一遍一个答案,可是我就是不敢写上去,我不敢,我必须全部做对,必须考上,必须。
我还记得那天是一大清早坐面包车从乡里到附近城市的一所学校考的,还记得进考场前去校门口斜对面的文具店又买了一只2B铅笔备用,还记得只有我妈一个人过来陪我考试,进考场前,她叫我好好考,不要做错,一定要考上。
后来,出成绩的时候父母和老师都很诧异,只有我很淡定。语文很高,可是数学,是很糟糕。我老师找我谈话,问我数学是我的强项为什么没考好,我从来就没考这么差过。我说,没有,之前数学考过一个不及格。明明就是嘛,那是我整个小学生涯里唯一一次不及格,具体是考了56还是59我现在不记得了,但我还记得那块知识是关于大于小于等于、小于等于和大于等于的,我还记得那段时间叫我的老师,是个男老师,姓胡,不仅教得好,人好,还长得帅,反正我觉得帅,超喜欢那个老师的。我还记得是一天上午大课间,下着点小雨但不影响我和同学在班级后面玩跳皮筋,我正玩得高兴呢,一个同学跑过来跟我说数学老师让我去他办公室,没想到竟然看到我不及格的卷子,我都惊呆了,老师问我怎么回事,我看了一下错题,跟他说把小于和小于等于,大于和大于等于的意思理解反了,然后老师让我下次注意,不懂的问他,就放我走了。我一溜烟就跑回去跳皮筋了,他们问我什么事,我说考试没及格。
跑题了,出成绩以后没几天,我妈要跳楼,不是开玩笑,不是发泄情绪,她是认真的,并且实施了,要不是我爸及时拦住了她,我现在就是一个孤儿。我本来只知道让我妈失望了,她很生气,那时候还小什么也不懂,只是每天活得小心翼翼的。我妈跳楼的事儿是我爸告诉我的,此后,我爸还拿我没考上新疆班我妈要跳楼的事儿嘲讽过她。
不要惊讶,我没编。我小学的一个同学,女生,她和他姐亲眼看她妈两刀把自己捅死了。那天,她妈和她爸在店里吵架,她爸没钱还爱在外面瞎搞,她妈气不过,一时冲动拿刀就往自己身上捅,所有人吓呆了,两姐妹从外面冲进来的时候,看到她妈正在拔刀,准备捅自己第二刀,第二刀捅在了心脏上,所有人都吓傻了,她们跑过去把刀拔出来的时候溅了一脸血,整个都是滋出来的,切到了心脏上的大动脉。人还没送到医院就死了。他们家是开棋牌室的,那一天还有人在那打牌,不过一切都发生地太快,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她妈捅的那两刀也就几秒钟,后来我听在场的人闲聊说,要不是那两个孩子把刀拔了,或许不会死那么快。
谁知道呢?这个世界上有的是你不知道的事。没过多久我姑父去世了,死因是我大姑为了省几个钱不想雇人安招牌让我姑父上去安,那个是两层楼,她家超市在一楼,上面搭的凉棚,我姑父上二楼然后踩在凉棚上要把招牌支在上面,没想到从上面摔下来了,头着地,当天去世,没想到那么低的地方摔下来人一眨眼就没了。
这三件事都发生在我们小学毕业的暑假,本来之前就因为我妈要跳楼的事儿心有余悸,后来发生的事儿更是让我害怕,我本来就乖,之后更是战战兢兢,什么都埋在心里,不敢跟他们说,忍耐,坚强,再忍耐,我怕他们一个不高兴抛下我怎么办?单亲的孩子太可怜了,我不要变成他们那样。
后来的学习生涯中,我秉持了小学的作风,哪怕是我初中在中考前已经收到录取通知书,确保无虞,还是给考砸了,我查也没敢查。对我而言考多少分都没有影响,介于我已经被很好地学校提前录取,一点没让他们操心,他们也不是很在意这次的分数。
三年后的高考,依旧刷新了所有的大考、模拟考新低,真的是三年最差水准,我被一所985录取,填报志愿的时候我妈就在我旁边,家里没电脑,只好去了市里图书馆的机房,我想看一下更好的学校,我妈看都没让我看,她说考那么点分还看个屁啊?看了你又上不上。她一直觉得我浪费了她的钱和时间,没给过我一个好脸色,连那年的生日都没给我过,甚至一句生日快乐都没有。
我考研也考砸了,不过比起大多数人来说还算可以,只是我觉得那个分配不上我为之付出的努力,想去的学校自然是没去成了,调剂到了另一所还不错的学校。
说实话,这接二连三的打击让我有些丧气,我埋怨自己心理素质不够好,准备不够充分。我努力过,又失败了,算了,我原谅我自己。
三
未来有一个幸福温暖的家,这就是我一大精神支柱,不然以我的现实和冷静早就进化成渣女了,虽然这个目标不知道还能不能实现,到底什么时候实现,我还是为了这个信念,生活得谨慎又克制。所以,我最讨厌别人咒我以后家庭不幸福。
可我妈是什么人,那就是哪最让我不爽,她就往哪刺的人。我整个高二高三都没怎么高兴过,靠幻想我未来有家庭了一定不这样教育孩子,如果以后我有孩子了要怎样怎样,那些虚幻的美好快乐的景象,勉强维持生活这个样子。有时候我妈在那说一些我不爱听的,我的思绪就飘在天上,她骂我,我还能笑得出来。那些日子,我靠幻想来维持快乐,现实生活实在没啥值得高兴的。
我稍一反抗她的强权,她就说我不孝顺,我这种人以后没人要,连自己的父母都不孝顺的人会遭报应的,她真的害怕我遭报应,所以不要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刨了她家祖坟,在她坟头蹦迪呢。每次看她假惺惺地劝告我不要反抗,害怕我这样会遭报应,我都在想为什么一个人的戏有这么多,你把对付我的精力拿去找份工作,我们家的现状是不是也能好很多?而且,这么威胁我有什么用?我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再说我以后家庭不幸福对她有什么好处?天天就爱这么咒我。
至于我姥姥,她是真心觉得我这个性格不好找对象,再加上,我上次分手以后一直没找男朋友,更加深了,我性格强势,得改改,不然以后过不好这种想法,说实话我虽然非常尊敬我外婆,但是,她那一套老一辈的思维和说辞每次都能听得我火冒三丈。
我说出轨的人不管男女都不应该原谅,她说我性格太强势,男人不喜欢我这样的。我说女人就应该靠自己,整天不努力想着靠男人就是愚蠢,这年头谁都靠不住,她说我性格太强势,男人不喜欢我这样的。我说我不找男朋友是不想跟别人凑合着结婚生子,对谁的不好,她说我性格太强势,男人不喜欢我这样的。反正,怎么着都能扯到我性格太强势,男人不喜欢我这样的,对吧?
可笑的是,我以前竟然真的害怕我会因为我妈诅咒我或者性格“强势”让我喜欢的那个人不喜欢我,更可笑的是,我现在一边觉得以前的自己可笑,一边还是有点害怕。
人总是这么矛盾又复杂,算了,我原谅我自己。
四
我的朋友没有一个人知道所有的事,他们只知道一部分,我觉得有些太过沉重,并不想让他们知道,我一个人背负这些就可以了,他们都是很好的人啊。
在我最孤独的时候,是他们的陪伴让我略感欣慰。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是他们给我出谋划策。在我最迷茫的时候,是他们告诉我,从认识我的时候我一直就超厉害的,他们觉得只要是我想做的事就一定可以做成。
如果有一天,我让所有人都失望了,我原谅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