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初相见,花开正温柔”
一顾子衿致夏沫。
中考过后,正是炎炎夏日,七月流火。因此汽车到达北华市的时候,夏沫只觉得后背湿了大片,况且车内还未开空调,所以汽车停下后,更是热意袭人。
但夏沫心中,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荒凉。
她那个没心没肺的老妈本来“信誓旦旦”地说好会来接她,如今却“始乱终弃“,人眼儿都没瞅见!
再看微信的消息,才知道老妈工作的单位请吃烧烤,于是她就逍遥快活去了,留下夏沫一人承担所有……夏沫还往返两趟才把所有行李收拾下车。
这下倒好,这么多的东西,大人都难搞哦!何况严重路痴和社交恐惧的夏沫......
她觉得此刻的BGM应该是《凉凉》......
本来,夏沫自从小长大的桂华市到达人生地不熟的北华氏,没找错地方,就已是万幸了。再让她去面对北华市的诸多未知,这、这......还真是她那没心没肺老妈会干出的档子事!
还好出站口三个大字,有牌子标着和剪头表示方向,夏沫还不至于连站都出不了。
“凉凉夜色为你思念成河......”
……噢,手机铃很应时的响了。
“喂,老妈......”夏沫一手勒着一只大袋子,半拖半拽地向站口走着,一手持着手机,语气甚是疲惫,然而还未等她开始诉苦,手机那头便传来欠揍的声音:“啊,小沫沫宝贝啊∽老妈有事走不开,你先自个儿去医院咯!下午来医院接你哦∽”
还“小沫沫宝贝“......你的小宝贝快崩溃了!
夏沫忍下了心中的熊熊怒火,正要来一场“声情并茂”的苦肉计,哪知手机毫不留情的蹦出了一声万恶的“嘟一”
“......”
还“宝贝“,还“有事走不开”,刚才夏沫可全听见了,手机那头虽是一片嘈杂,但还听得出是欢笑声,而且老妈刚才的语气,可没有半点不欢愉。
啧啧,估计烧烤正吃的上头吧!
此刻,夏沫在烈日之下,背景是大包小包的行李,她脸上挂满“核善”的笑容,一只手紧捏着瑟瑟发抖的手机,如果力气允许的话,明年今日应该会是这手机的忌日。
她又望了一眼不远处标着“出站口”的告示牌,便咬了咬牙,鼓起了劲儿,死死地拽着行李向那边拖去。吊带在她手中绞成纤细的一条绳,将她的手心勒得通红。
好不容易出了站,夏沫脑中就只剩下“累瘫”两个字一直在打转儿,其他浑然不知了,手心只知是痛,但也麻得差不多了。
路边有几个笑容憨厚的大叔骑着摩托,甚是热情的拓呼:“妹子儿去哪儿啊?“
“……不、不用。“夏沫一遇上生人就会结结巴巴、支支吾吾,但为了充分表示自己的抗拒心理,她的头摇得像个波浪鼓似的。
虽说她路痴,平常不出门,但也不代表她会傻傻的被宰,毕竟……她以前那么多次可不是白被宰的……
况且这次行李也“不是”很多,加起来的总体积约莫比一辆摩托车大上些许……假使真搭了摩托,那车尾驮着如此多的东西……画面简直“美到“不敢想象……
所以她还是选择出租车。
出于社交恐惧的原因,夏沫在心中暗暗念了数遍“市中心医院”,而且拼命在心底打气,才敢准备拦下一辆出租车时,一辆更近的出租已然在她面前停下,这令她茫然地睁大了眼睛。
司机透过车窗问地址,夏沫还在愣神时,便有一道声音从她背后响起:“市中心医院“,然后一名白衣男孩穿过她走向了出租车,很快打开了门。
“哎!我、我也去!”情急之下,夏沫连忙向前赶几步,不料一下子拽断了手中一只大袋子的吊带,然后几本书便滑了出来。
那名男孩正要上车,但见此情况便转身帮她捡书,正是一本《飞鸟集》。夏沫接过时很是慌张:“谢、谢谢……“
一慌张,社交恐惧就来了,话也说不利索了……
这会儿,司机也下车来了,帮夏沫把东西安放在后备箱后,又坐回了驾驶位。夏沬总算上了车,已是满头大汗。
那个男生不动声色的递来一张纸巾,夏沫小心的接过:“谢、谢谢......。
随后她便瞄见了男生身旁的一大袋水果和鲜花,又想起这男生也是去医院的,便不由得扬起了小弧度的笑:这男生应该是去住院部探病的,正好她找不到路,到时候跟着他准没错了!
这样一举解决路痴和社交恐惧两个麻烦......夏沫为自己的“小聪明”沾沾自喜。
于是她心情愉快地望向车窗外,而他身侧的顾子衿却是莫名其妙,这丫头......刚才在盯他的水果?
一一一一
到了医院后,夏沫可谓是费尽力气地拽着诸多行李,两边臂弯挂着数条袋子,就仿佛是两边都有只手用千斤般的力气撕扯着她。
但她奇迹般的跟上顾子衿。
顾子衿快走,她也咬着牙紧追几步;顾子衿慢了下来,她也减缓了速度,喘了喘气;顾子衿忽而停下,她也停了下来,活动活动酸痛的筋骨,然后呆头呆脑地巴望着顾子衿。
“我说啊……你不觉得我们要绕回去了吗?!”
顾子衿忽然回头,把夏沫吓了一跳。她慌张的四下张望,无所适从,最后还是巴巴地望向了顾子衿。
“......顾子衿颇为无奈的揉了揉眉心,难怪从刚才起,他这左眼就一直跳个不停......
于是他无可奈何她走进了几步:“我快绕了这花坛走了大半圈呢!你打算跟我一起绕回原地吗?“
夏沫瞬间涨红了脸,一言不发,但她心里清楚,自己这是被抓包了!慌张之下她又望了眼身侧的花坛,花坛挺大的,只见其间还有石板小路和长廊,格外雅致。几簇修剪美化的绿植中,还有两树石榴,石榴花开,盛放正温柔。
不过现在也不是管花开温柔不温柔的时候。
夏沫此时慌的什么也说不出,站在原地走也走不动道。顾子衿却忽然挂上了和善的笑意,掏出一颗大而红润的苹果,递到夏沫面前:“你不是想吃嘛?送你一个呗!”
“啊?!”夏沫脸上已彻底懵了,活像一只因受惊而呆掉的小鹿。
见她如此,顾子衿忍不住笑了:“在车上你就看着了,想吃也没关系的!”还跟了这么久,不是馋是什么.....说着,顾子衿还笑了。
顾子衿笑得很是温暖。一头柔软的碎发熠熠生辉;两眼弯弯,似有阳光在睫毛上跃动;唇角一勾,便形成一条格外好看的弧度,尤其是那张过分好看的脸,让人看了很是想戳一戳。
出于这张脸和这笑容的诱惑,夏沫鬼使神差伸出了手,莫名其妙接过了苹果。顾子衿的笑容愈发深了,在身旁一树石榴花的衬托下,更是明媚如阳光,和煦如春风:“嗯,乖,自己去玩吧!”说着还揉了揉夏沫的头。
“……”
夏沫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十分惊诧。
此时她拿着那个苹果只觉得烫手的很。因为顾子衿那神情以及那动作……她觉得是该用在小盆友身上的。
“呵呵呵……”夏沫干笑几声,却发现顾子衿已走出了一段距离。于是她二话不说,又抬脚跟了上去。
而顾子衿呢,还未走几步,便觉着左眼又开始跳了起来……他微抿唇角,然后朝后看了一眼,夏沫正好与他对视,于是扯出了一抹自以为“友好”的笑容,顾子衿却被哽了一下:这丫头……居然还对他做鬼脸……
他气得想把人甩开,但谁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另一幅模样……
他不但没把人甩开,还帮夏沫提了不少东西,两人一块儿到了住院部一楼的电梯前,这会儿上去的电梯早走了一步,下来的电梯还未到。
静静等待的过程中,顾子衿极度怀疑自己在做什么……居然还帮人家提上了东西……想罢,他深呼了一口气,望向夏沫:“你叫什么名字?还记不记得父母的电话号码?”
好的,他是彻底把夏沫当小盆友了……还是走丢了的小盆友……
夏沫就那样呆滞在原地了,嘴巴还微微张着,呆头呆脑的样子倒有几分可爱,但她很快想到了什么,然后从包里翻出个小本本,打开后举在身前,那小本本上正有几行字:
“我有社交恐惧和路痴,如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这是宋佳悦送给夏沫的,说是夏沫这次去北华市没人陪同,万一招惹了陌生人又不敢说话解释,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顾子衿无奈一笑,所以说……他到底在计较些什么?
恰好一道电梯门开了。一群人拥了出来,顾子衿紧盯夏沫,心里居然还有些担忧她被人群冲散。
人群散开后,夏沫便拉东西进了电梯,顾子衿进来后甚是狐疑:这丫头万一路痴到不知道去哪个楼层呢?
但他这担忧得倒是过了,因为哪一层的话,与夏沫而言还只是个数字,只要按一下就OK了……为难的是到达楼层后的寻找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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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沫作了探视病房的登记后,便放了东西在前台,随护士姐姐去了一间病房。
而她不知道,顾子衿并没有去自己原本要去的楼层,而是等了片刻后也来了这一楼层,只是刚踏出电梯没走几步,顾子衿就察觉到这层楼的消毒水味比其他楼层还要浓上许多。
“小帅哥,ICU病房看病要登记的来这边登记一下吧。”坐在前台的一位护士眼尖瞅见他,于是向他招了招手,并将桌子上的一份填表推前了些许。
顾子衿微微错愕:‘’ICU病房?”
ICU病房正是重症监护病房,其间24小时护理照料,日费用可达3000元以上,普通收入家庭支撑个两三月,便可以被耗得近乎“倾家荡产”。
他填写时还往上望了望,上一位探视者叫做夏沫,刚才这个楼层再没人来过,应当就是那丫头……于是他飞快地填写了和夏沫一样的信息,然后随护士来到了一间病房门前。
护士离开了,他透过门上的小窗口果然看到那只小丫头安静地坐在一张桌子前,她手中的笔杆轻轻跃动着,似乎很是认真郑重地记录着什么。
她身侧是一位躺在病床上的中年男人,男人双目紧闭似是安详睡去,下巴无一点胡渣,面上也干干净净;可他脸上罩着的呼吸管等一大堆医学仪器,却又让人感到这人再也不会醒来的绝望。
小丫头并未就此丧气,反而将一张做工精美的贺卡轻轻压在了男人的枕头下,然后双手托腮,手肘顶在双膝上,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似是自言自语:“世界似痛吻我,要我报之以歌。”
她眼中有光,面上带笑,病房里的乌云一扫而空,余下一方晴空。
画面正温馨,让人不忍心打扰。顾子衿也是如此。
他回去的时候还很是恍惚,觉得有什么东西缠在了心上,几分压抑,几分沉重,也有几分无奈与……希冀。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会为一个素不相识、萍水相逢甚至后会无期的女孩担忧这么多,但他也未想到,这还仅仅是一个开始,让他余生的一站又一站里,这个女孩会与他相伴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