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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泰山之上云层层 幽林深处议纷纷

“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荡胸生曾云,决眦入归鸟。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此时正值春夏之交,莺莺燕燕,万木向阳。在高峻耸立的泰山之上,云雾缭绕,奇松怪石,砯崖险壁,真所谓鸟渡愁,猿攀惧!其羊肠曲道,走来令人冷汗疾生,胆战心寒!然而此间却尚有渔樵对歌,茫茫渺渺,忽远忽近,若即若离,使人听来心旷神怡,简直羡煞王摩诘和孟浩然了。

樵夫声起:“丁丁聆声至,月未下山头。闲来沽美酒,俗夫也快活。”渔夫对曰:“湍流急似敕,龙鲤迅如梭。空心直钩下,只钓有缘人。”此时泰山脚下,有一少年,约摸二十三四年纪,吟诵一首《望岳》,意气风发,正欲拔步登山,听得此间渔樵歌传,自觉好不快活!感叹道:“好一个太平年!今百姓安居乐业,贫而不苦,富而不奢,一派盛世之景,年间游历于齐鲁之地,繁市间生意红火,叫卖吵闹声不绝,乡野间老幼嬉戏,淳朴民风令人流连。即使文景盛世,怕也不过如此罢。想我高祖皇帝自创唐以来,太宗高宗几朝治国理政,至今圣上登基,国家未有衰败之象,反日益繁荣,想来唐之气数,可至千秋万世了!”想到这里,少年愈觉步伐稳健,身轻如燕了。他自慢慢摸索,伐荆取道,亦细听那樵夫声源。突然那歌声戛然而止。少年正自奇怪,耳中忽传来一句:“泰山之路本已崎岖,况豆雨初歇,霁虹昨隐。怎可分心?”少年一听,吓得不轻,心想:“我在此寻他,反被看得清楚,且这声开阔雄浑,乍觉耳边传来,又似发于千里之外。莫非有仙人在此?”忽然脚下一滑,向崖边摔倒,挂在崖边松枝上。正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往下看时,恰是万丈深渊,可把少年三魂丢了一魂。挣扎间,一老叟现于眼前,手中持砍柴刀,背上担两把木柴,看似有百斤重量,老人身形瘦削,却丝毫无疲倦困乏之色,甚至步伐沉定,胜于那血气方刚的少年!再看老叟时,见他鬓已如霜,鹤须红颜,双目炯炯有神,少年不禁惊叹:“真神仙哉!”只见那老人走至跟前,一手把少年拉了上来。而后对少年笑而不语。少年如大梦初醒,坐在地上,看那老人良久,怔怔地也不说话。良久,口中不经意地叹道:“当真是仙风道骨。”老人哈哈大笑道:“老夫只不过是一槁枯朽木,日薄西山,不久将油尽灯枯,岂能及那天上神仙?”少年起身作揖,道:“老丈白发童颜,老当益壮,稳健如此,小生自愧不如。适才多有冒犯。”老人道:“不打紧。公子来此登山,怎身边无亲朋家仆,独自一人?此间奇险不比他处,且大雨初歇,危险非比寻常。适才见你分心,好意提醒,不料害你跌落。罪过罪过。”少年道:“我自是不胜感激!小生姓杜名甫,去年进京考试,只惜落第,于是在此间游历。行至此处,见泰山高巍,欲逞性攀登,不料差点丢了性命。正欲感谢老丈救命之恩,岂敢怪罪。”老人道:“此时正值申时,想必公子腹中已饥,不如到寒舍稍坐,老夫好好款待公子。此间山路湿滑,改日再登吧。”杜甫到:“如此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老人向山脚下喊到:“逸儿,有客来,速速上来拜见。”须臾,一少年奔至,大概十七八岁光景,生得俊俏,却渔夫打扮,以手指做钩,钓着两尾鲤鱼。那少年对老人道:“爹爹,这位便是客人?”老人道:“这位便是杜公子。按年龄该唤他兄长。”那少年便对杜甫揖道:“兄长好。”杜甫道:“贤弟不必多礼。”老人哈哈大笑,道:“老夫姓千名隐,成都人氏。这是犬子千逸。如此,咱便回家,设酒杀鱼,给杜公子接风洗尘。”三人一同向山脚走去。下山脚后,再往西行。

走至半途,被一大河拦住去路。老人对杜甫道:“这便是玉符河。亦称‘玉水’。”(据《水经注》记载:“济水又东北,右会玉水。水导源太山朗公谷,旧名琨瑞溪。有沙门竺僧朗,少事佛图澄,硕学渊通,尤明气纬,隐於此谷,因谓之朗公谷。故车频《秦书》云:苻坚时,沙门竺僧朗尝从隐士张巨和游。巨和常穴居,而朗居琨瑞山,大起殿舍,连楼累阁,虽素饰不同,并以静外致称,即此谷也。水亦谓之琨瑞水也。其水西北流,迳玉符山,又曰玉水。又西北,迳猎山东,又西北,枕祝阿县故城东,野井亭西。《春秋·昭公二十五年经》书,齐侯唁公于野井是也。《春秋·襄公十九年》,诸侯盟于祝柯,《左传》所谓督阳者也,汉兴,改之曰阿矣。汉高帝十一年,封高邑为侯国,王莽之安成者也。故俗谓是水为祝阿涧水,北流注于济。建武五年,耿弇东击张步,从朝阳桥济渡兵,即是处也。”)杜甫一看,好大河!不禁吟道:“急急万马奔,战战胆生寒。为国身能死,何惧玉符河!”千隐道:“好一个‘为国身能死,何惧玉符河’!”杜甫道:“放肆逞快之辞,让您老见笑了。不知怎生渡得此河?”千隐道:“吾等粗鄙乡野之人,诗文不精,但论武艺,还有几分功夫。逸儿,带公子过去。”那少年便立即提起杜甫后领,施展轻功,飞渡过去。杜甫惊惧之余,醒悟道:“难怪贤弟自山脚下赶来,片刻就到,原来有这般好手段。”到达对岸后站稳,杜甫脸色铁青,双腿无力,好似仍在半空。千隐亦随后到岸。杜甫心下十分佩服,叹道:“果然民间有高人。此父子身手了得,若是能报国入伍,再好不过了!”一路无话。

这父子居于幽幽山林之间一茅屋,此间似无他人迹象。这里鸟鸣啾啾,花开未落,树木丛生,幽深又不失生机勃勃景象,阳光洒下,令人觉暖和安适,正是那隐居的好去处!宴间,老人与杜甫相谈甚欢,当谈及此间生活,千隐道:“我父子二人在此处隐居,非为避那凡间琐事,躲那官商勾结,而是嗜好如此。平日里无勾心斗角,不混迹于人情鬼蜮。修身养性,亦不失为一种乐趣。”杜甫觉这名“隐逸”者,有些生奇,心中想道:“想来此老生性如此,却不知何以至这般痴狂,竟然父子俩取名‘隐逸’!”于是便问道:“方才玉符河前,我也见识了老丈和贤弟的功夫,有这把武艺,且贤弟青春正茂,正是建功立业报效朝廷的时候,像贤弟这把身手,恰是大将之才,如此隐居与此间深林,岂不埋没人才?”千隐听完,哈哈一笑,道:“不知杜公子觉得,这唐朝还有多少年的气数?”杜甫疑道:“如今我朝自高祖建立以来已近百年,承蒙太宗高宗清明政治,开创盛世基业,以至当今圣上继位,路无饥劳苦累之饿殍,地无秉穗拾荒之妇儿。百姓安居乐业,欢声载道,各国也慕名来朝。纵观古今,便是文景之治尚无如此太平盛世,名传海外。听闻老丈之意,似是另有高见?”千隐道:“古来各朝,皆有兴衰,唐亦然耳。盛朝之下,必有腐败根生。由盛转衰,此为必然。恰如世间万物,皆有存亡。你我亦有青春,亦有白头,何曾有长生不老之诀窍,青春永驻之秘方?司马迁言‘人固有一死’,其乃真言。唐可逃乎?”杜甫道:“老丈所言极是。但纵观古今,多少朝代,皆因昏主而亡,其之亡者,非以规律定之,乃个人所得,若有明主,何来衰败?唐治已有百年,所经皆遇明主,清明政治为历朝历代之仅有,此乃天之眷顾,百姓之福。且唐兴科举,四海人才比以往前朝更盛,文武兼备,此不为大盛之象?如今忠志之士皆为国效力,老丈虽已年老,但贤弟血气方刚,正是报效朝廷之时,怎可闲心逸致,隐居于此?”千隐见杜甫言语渐有偏激,便轻声笑道:“公子莫要激动。逸儿,你上前面空地,为杜公子舞剑助兴。”待千逸走后,千隐又道:“杜公子,莫怪老汉胡说,此间凡世,尚有许多风诡云谲之事,公子未曾了解,故性情耿直刚正,情有可原。老夫正是看破凡尘,才携子来此。只是这千逸在此生活,与世隔绝十多年,老夫也不忍他再参与世间争斗。请公子切勿再言‘报效’一事。”杜甫知其苦衷,也不好再说什么。但也知此老叟非为一般,只觉他所言唐朝气数一事,似有隐情,便欲再问。忽觉眼前一黑,失去知觉,晕了过去,倒在桌上。正是:鬼魅闻得人鲜血,翻江倒海又重来。不知杜甫因何昏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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