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达对林大民的测试结果还算满意,他对阿龙说,“林大民的底细查清楚了没有?”
“查清楚了,他的确是邻省雾里镇人。上头有个老娘,前年他盗窃坐牢那会老娘也死了,还是政府给埋的。现在的他就是个光杆司令,家里的泥巴房塌了,连个住的地方也没有。”
“这样的人才是咱们需要的,没有了后顾之忧,干起活来才肯舍命。人人都惜命的年代,来了一个不要命,谁不怕?”阿达年纪虽小,看问题却老道。
“达哥,这批送到W国的货是否要交给他?”
“你们两合作,你带他一程,指点他一下。”
阿龙双手摁住膝盖,“没问题,我推荐的人肯定错不了。”
“话可不能说得太满!”
阿达把一根没点着的烟放在鼻子前细细闻了一遍,阿龙喜欢烟草的香味,却从不吸烟。丢弃的烟蒂上会留下人的指纹、唾液、皮屑细胞,这对他来说,是致命的。
阿龙拿起茶杯呷了一口,“这次货怎么走?走老路还是走新路?”
“老路要走,新路也要探探虚实,看到底走不走得通。”
“你已经计划好不妨说一说。”
阿达凑到阿龙的耳边耳语了一阵,又拿了笔在纸上涂涂画画……
说到这,连宗一民也佩服缉毒队的钟政委。他比父亲小几岁,是父亲带的第一批战士。
他阅人无数,是个活生生的人脸识别系统。只要是他抓过的人再次出现,他能把此人的姓名、年龄、所犯事宜说得一字不差。
大家都在为宗一民的新身份为难时,他一下想到了一个叫林大民的犯人。此人是个惯偷,在关押期间唯一的老母亲一命呜呼。
他出狱后,癫痫病发作无人照管,竟然把自己的一半舌头给咬断。被人发现后救下来,却再也说不了话。人的精神也出了问题,成日疯疯癫癫。
再后来,他被政府送往邻县的一个精神病院养着。此事知道的人甚少。钟政委一下想到他,不单是他的身世经历特殊,他的身形、样貌与宗一民也有几分相似。
宗一民就这样成了活蹦乱跳的林大民。
林大民回到小旅馆,他神出鬼没的出入方式和这副尊荣把旅馆老板吓了一跳,他说:“你这是走了哪条道,让人给擂成这样?”
“上大街抢劫去了!”林大民气呼呼地上楼,他这张脸正是疼的时候,他懒得废话。
老板一听没敢再吱声。随时炸毛的主,还是少打听为妙。
林大民刚躺下,手机传来一条短信,是阿龙发来的——沃侬渔村码头,即刻。
沃侬渔村属于L国,这大半夜的要车没车,要船没船,怎么去?林大民最先想到的是把消息传出去,飞鱼的人很可能就在楼下等着他……
果然,林大民才出旅馆的门,一辆黑色面包车的门拉开了,几对泛白的黑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他。
林大民嘴里嚼着口香糖,坐了上去。车上全是生面孔,其中一人起身搜走了他兜里所有的东西。
车上没一点声音,林大民依旧嚼着他的口香糖,双手插在口袋里,显得那么悠闲自得。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手心冒了多少汗。
车子开出去没多久,停在一家迪吧的侧门。走出来一个人,他穿着服务生的衬衣黑裤。瘦瘦的脸颊有些凹陷,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整个人显得干净利落。
他从副驾的手里拿走一包花花绿绿的糖果,没说一句话,径直走回酒吧。
那样的糖果林大民不是第一次见,它的包装和糖果店里的真糖果一般无二,看着像口感不断变化的杂牌货。
只是来拿货的人,他怎么看都觉得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许久,林大民想起来了,他就是尾随妮娜的那个人。
他凹陷的脸颊让林大民感到他不仅仅是贩卖者这么简单。
快出市区的时候,林大民下车撒了泡尿。随手把嘴里的口香糖粘在一个不起眼的绿色的邮箱上,他撕下邮箱上的小广告,独独留下那枚混了唾液的口香糖。
一个小时后,车子离开市区约六七十公里。他看到冰盘似的月亮下一大片的菠萝地,这离边境已经很近。
这是勐满河,玉江的上游。玉江是勐满河的一条支流,由这流入W国。对岸就是沃侬渔村。
沃侬渔村虽是个村,因为勐满河内鱼虾丰富,来往停驻补给的商船不断,渐渐形成一个不大不小的码头。吸引了很多人前来淘金。
W国这一带的边境线很寂静,到处是荒山野岭。不时有诸如猿猴、狗熊之类的野兽出没。
车子驶离二级公路,进入一条岔道,停在距离勐满河五六米远的地方。早有一艘小渔船等候在那。船上只有渔民鱼竿上微弱的荧光灯在水中摇曳。
几人上了船,船迅速向一个外人不知晓的僻静处驶去。
林大民第一次接触飞鱼组织的交易,他不但要时刻保持警惕,还要摸清他们的运货路线和方式,接头的人……
船即将靠岸,由于惯性及水流的作用力,船一下撞到岸边。林大民心神不安,一个趔趄,半个身子往后倒去,一头栽到水里。
“谁掉下去了?”是阿龙的声音。
林大民爬上岸,“龙哥,是我!”
“快点走!”
岸边完全没有路,摸黑走道跟瞎子过河差不多。林大民全身湿漉漉的,两旁带刺的野草野树枝划在身上火辣辣地疼,像是有毒。
林大民两只手挡在面前,这张脸已经够衰,不能再破了相。
天渐渐亮了起来。
总算是到了一块平地,十几间房子错落在林间,清一色的铁棚厂房,有大有小。前方是个活水塘,有进水口和出水口。
这难道是他们的制毒工厂?林大民心生疑惑。
这一夜走的都是夜路,林大民估摸着现在所在位置距离渔村码头的远近及方向……
“大民,发什么呆?”阿龙在前头叫道,“还不赶紧换身衣服去!”
林大民这才想起身上又湿又黏的衣服,他换了一身边民特有的服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