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季,京城两旁的柳树都忙不迭的抽了芽。
风正好,京城里的绕城湖已经冰融待春,赤红,金黄的锦鲤游弋其中。
几株未到花期的丁香突兀地立在一座红墙红顶的楼前,显出它的烟尘来——天曲楼。京城最负盛名的戏楼。虽说已有百年之久,不知道为什么,反倒达官贵人纷至沓来,观客络绎不绝。
许是百年前的院长是位文人,借了“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有几回闻。“之言,独具匠心,方圆几百里寻不出一家更好听的。
不等楼下人谈完,三层楼上一阵桌椅摔倒的声音,随着顶上雀鸟四散,一抹红裳从窗上飞了出来,掷无细准,恰好挂在了绿油油的丁香上。
楼下看客自然不嫌事大的聚作一团,整齐划一的分辨树上的人。
是演员又打架了还是排剧的又恼火了。
树上的人扑簌簌动了一会,懒洋洋的说:”胭姑娘如此俊俏,为何画皮?“
楼上探出一个脑袋,化了淡妆,脸涨通红,半晌,弱弱地骂道:”要你管,让你画就画,闲得慌!“
人群发出一阵惊呼。
楼上的是天曲楼数一数二的”旦演“胭红妆,声辞圆润,长相清秀,是天曲五绝之一。
树上的暂且称作红红,红红声音提高,杂带着江湖混混的不要脸:”不画了不画了,我干的一行是创造艺术品,不是毁艺术品。“
说完,熟练地从树上一跃而下,忽略因为衣服层层叠叠厚重飘逸挂了一片在树枝上,其余可算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红红脸上戴着一具江湖人士必备的面具,为了不混淆,款式可谓奇葩至极。红白过渡色,明显的红带子和脑后的发带绑在一起,刻满花纹的皮面结结实实把脸遮住,只露一双浅金的桃花眼撩拨人。
画皮师不少见,少见的是戏楼胭红妆要画皮。
虽说烟尘中人少有对自己脸十分满意的,怎说也要微微画一点,可是胭红妆对自己脸蛋的自信可不是吹的。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觉着自己的脸完美无瑕疵,吹得外城的跋涉前来目的就只有看他一张脸。
今儿个闹这么一出,岂不是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胭红妆对自己的脸不满意,只是这还暂且好说,这不,画皮师叫到家里,结果给人扔出楼,这戏院的生意怕是做不成了。
一群人攒到楼底下,等着看天曲头牌怎么收场。
许是众人挤得紧了,丁香摇了几下带的树枝乱晃一通,而后,一只睡得迷迷糊糊的白喜鹊“啪叽”一声从树上上掉了下来,在人群中扑凌了几下翅膀,白色的羽毛哗哗哗的扰人满脸。
被白喜鹊误伤的几个人推推搡搡,给白喜鹊让出来了一片空地,任由它摇头晃脑的醒神。白喜鹊一阵扑凌翅膀,嘴里叽咕乱叫。
待白喜鹊安定下来来后,为首的几个伸长脖子察看。
白喜鹊:“······“
人群:”???“
有人突然道:“这是······海垠?”
是了,“此后关山万里,沧海无垠,再重逢,不知是何年那月。”
如此说来,刚才在这里惹了一堆人来围观的画皮师,就是瑶师砚阕了。
之所以是瑶师,是因为江湖上妖师已经有一位了。而这位作为后来者,不便替换掉先者的名号,叫小妖师叫了一段时间,双方粉丝打的不可开交,最后以砚阕善弹瑶琴为由,索性称为瑶师。
而白喜鹊海垠,是江湖上为了辨析人物砚阕养的家宠。
砚阕成名不只是因为砚姓少见且砚阕技艺精湛,也不是因为人家是少数名族,而是因为砚阕有一张令人垂涎的脸。
身为画皮师,长得丑的几乎没有,毕竟要为自己的职业打广告,第一印象还是要有的,但是砚阕的好看,完全可以在众多画皮师中脱颖而出。
也许这和人家是少数名族有关,长相偏向异域风,最大的原因是与其他人画风不同,这长得独特了,撒在人群中一眼能记住,自然忘不了了。
天下画皮师千千万,砚阕一人抵半壁。
白喜鹊最后扑凌着翅膀,一路飞回了天曲楼的三楼,在窗口楞了片刻后,又拖着圆润的身子向反方向飞去。
“海垠胖了啊。”几百里外一座小茶摊上,红红揪着白喜鹊意图飞回天曲楼的翅膀,笑得妖里妖气,“我觉得炖喜鹊就很不错,肉细而不腻······”
闻言,海垠冲揪他翅膀得爪子铆劲啄了下去,红红将手上的喜鹊立即扔出小摊,抱着手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嗷的一嗓子将小厮手里的茶壶碰碎在邻座的桌子上。
邻座是一位翩翩好少年,看起来柔弱文雅,端好一腔君子风,手被炸开的瓦片划伤也能面不改色的帮忙收拾桌子。
“对不起对不起实在对不起。”红红将瓦片噼里啪啦全扫进了小厮递过来的盒子中,也不知道是给小厮说还是给翩翩君子说。
“你们江湖上的侠士不是都端一腔冷言冷语,高傲的很嘛?“偏偏君子随行的活泼型少年笑嘻嘻地说。
”我是不是和他们不一样,特亲民。“红红接了下半句,开始自然而然的和他攀谈起来。
“你哪人啊。“红红换了一壶茶,装模作样地倒了一杯。
”子潺是江苏人,我是长安人。“活泼少年,也就是阳陶连家带底都翻了出来。
而偏偏君子子潺,一直盯着他,嘴角含笑,似乎看什么宝贝一样。
红红心下一动,凑近点问阳陶:“就这位子潺兄,和你什么关系啊?”
“就······“阳陶眨巴眨巴眼睛,转过头去看子潺。
”他是我内人,这次我进京赶考,他陪我。“子潺面不改色的说完。
红红吸溜了一半的茶突然就呛倒了红红本红,憋红了整张脸。
白喜鹊一脸鄙视的看向红红,内心默念:你才长胖,你全家都长胖,报应,该!
红·疑惑·不可置信·红将诧异大写在了脸上。
”很难接受嘛。“小可爱阳陶眨着大眼睛,看着红红。
”没有,挺突然的就。“
是挺突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