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
凉爽小会儿,又坠蒸笼。
“借我翅膀遮遮,人快晒糊涂了。”何辞念叨。
夏临人乖乖抬翅,心想何乐不为。
这一举动引起四季注意。
“诶?你胳膊上的黑纱......”四季指了指夏临人又指了指何辞,夏临人听得是满头雾水,何辞则别过脸不露声色。
“四季别看了,跟我走。”她被身旁的裴一年抱头扭脖,一气呵成,转而又拦腰,催促她向前。
四季转头:“我觉得怪好看的,问问而已。”
裴一年又将她的头扳了回去,掐她肉脸道:“喜欢的话,你裴爷我进城给你买。”
“不是,我......”
裴一年换用手掌,死死框住她的脑袋,不让她再看两人。
“裴一年,你肯定有事瞒着我。”
“心知肚明,你裴爷我对你是忠心耿耿、毫无隐瞒。”
“啊呸、呸呸呸呸......”
“小妮子,爷以后再收拾你。”绕于身后,将她推走。
......
“前面两人是怎么了?何辞,你又是怎么了?”夏临人用胳膊肘碰碰她的头,好奇问道。
“没什么,走吧。”何辞捏捏他头顶的翅膀,如释重负。
“我饿了。”
“给,还剩些。”何辞掏出糕点。
“我不要。”
“那只能饿肚子。”
“那我也不给你撑翅了。”
“休想,你敢拿走,我就......”
“你就怎样?”
“我就拔你毛!”何辞还刻意扯住几根羽毛,生怕她缩回去。
夏临人试图拿走,又被唬住停止动作。
“好狠......”
......
小溪、草垛、菜园、村庄。
“疯婆娘来了,大家快打她!”石子满天飞。
“疼......疼,别打我,好疼......”地上之人蜷缩抱头。
何辞按住站在后方指挥的小女孩的头,使其停下,问:“小朋友,人都疯了,可怜兮兮,为何还要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她?”
“大哥哥,你不知道这疯婆娘,我们这是给她长记性。”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太阳到头顶也该回家吃饭了,别跟她一般见识,免得拐走你们,也被关进小黑屋,再饿个几天几夜......”
小孩们作鸟兽散。
何辞扶起地上衣衫褴褛的女人,哪知她使劲挣脱,反将他推倒在地,抢走怀中糕点,头也不回,踉踉跄跄地朝村头跑去。
“喂,你......”
裴一年伸手,说:“你也别跟她一般见识。”
何辞顺手起来,拍拍屁股:“我也没想过跟她一般见识。”
......
“那是?”火光冲天,猝不及防,夏临人展翅而飞,“我先去救火!”
等三人赶到现场时,毒燎虐焰早被熄灭,而所烧之物既已荡为寒烟,幸好无人命丧黄泉,统统被夏临人给救了出来。
声振屋瓦,天震地骇,满眼是哀人。
几名小孩干啼湿哭,皆怪自己早上拿石子打了村头的疯婆娘,故而惹上污秽之气,招来这场大火。
受苦之人全都瞋目切齿,将这天灾人祸怪罪于她。
某一农夫,挽起衣袖,操起家伙,大喊:“我现就去收拾这个不祥的恶毒的女人。”
身后几位壮汉青年随之跟从。
“等等我,我也去!”
“我也去!”
何辞愀然不乐道:“好一个‘同仇敌忾’。”继而想要抓回那群不明事理的莽夫。
裴一年侧身挡他去路:“别急,紧跟身后,我倒要看看是怎样的不祥法。”
“你怀疑有人在背后搞鬼?”何辞拍肩问道。
“聪明。”
许久没有‘斩异’,他的心直痒痒,体内的‘茵偿’也快按捺不住,右手握拳,这细小动作,夏临人尽收眼底,于是有了下面的劝解。
“你还未彻底恢复,暂且收敛住你的欲望,我在你体内种下的根处于成长阶段,根本受不了你这洪荒之力,力量一旦爆发,就像是脱缰的野马,就再难续命。”
裴一年心有不甘,无可奈何,只能放弃。
何辞:“要是真如你所猜,那就由我来对付,至于留不留他性命,看他表现或看我心情。”
裴一年转忧为喜:“我听说落入你手,可没几个是活下来的,唯一苟且偷生的逃犯,被你送进地牢关押,还被判以死罪,活不过几月。”
“危言耸听。”
“哪里,这可是说书先生讲的。”
“对他们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对天下人不利。”
四季打断两人:“行行行,你两谁都有理,现在还是看看咄咄怪事吧。”
农夫撇掉锄头,壮汉青年扔掉铁锤镰刀,欢呼雀跃,迎面跑来,又掠过四人。
......
疯婆娘死了,被活活烧死的,草屋倒塌,还冒着烟。
村子那头,所见之人,挨家挨户通知,家家户户笑声不断,大呼‘这是她的报应’。回到村中,四人发现,这些人恨她入骨,听见她的死讯不但没有任何惋惜之情,巴不得张灯结彩,敲锣打鼓,画面热闹,堪比过年。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疯婆娘为何招人恨?无故之火又是谁放的?两件事互不相关,似乎又唇揭齿寒。
何辞闭眼,轻揉鼻梁,后又垂手睁眼道:“或许能从村民口中打探到些有用的线索。”
裴一年心烦意乱:“就怕黑言诳语,混淆视听,误判方向。”
何辞:“先去了解大致,后再讨论。”
四人分开行动。
......
果不其然,绝大部分的村民,要不含糊其辞、闭口不谈,要不畅所欲言、骂不绝口,仅有少数村民肯告诉他们疯婆娘背后的故事,但绝对不会齿牙余慧。
筛选一番,去芜存菁。
两年前,无亲无故、逃难的她来到村口讨水喝,与自己的丈夫一眼万年,不出五月,喜结良缘,村民皆送祝福,直到后来村里来了个和尚......
和尚还未靠近新娘,频频摇头,路人问故,说是女子命相天生过硬,克夫克子,无福享受......和尚离去未过几日,连降暴雨,丈夫被洪水猛兽卷走,女子伤心过度肚怀死胎,家中无壮丁,十亩田地荒废、无人耕作进而来年颗粒无收,幸好家有余粮,还能‘坐吃山空’,坚持一段时间......
婆婆心善,公公老实憨厚,两人上山采药为其调理身子,奈何遇见山中野兽,尸骨无存,双重打击,得了失心疯。
后来村上怪事接二连三,逐渐增多,加之疯女子‘作茧自缚’或称思念成疾,抢小孩、‘勾引’田间男子......
起初村民还会同情,但有人旧事重提(和尚的那番话),村民愚昧,深信不疑,以讹传讹,全村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起初对这可怜女人的遭遇与窘迫,视而不见、充耳不闻、避而不问,随即上升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再后来这只替罪羔羊葬身火海,死后也得不到安宁,被人坟前唾弃,所属之物任人宰割,四人茅屋避雨前所见的十亩荒田,一一被村民瓜分。
......
夏临人因救了村民,四人暂且被安顿于简搭蓬内,后又听说四人帮助过疯婆娘,便粗茶淡饭,冷眼相对。
夜有尖叫,惊扰村民,灯火通明。
原是猎户李大棒见了污秽之物。
黄昏进山。
山中处处布满陷阱,猎户李大棒挨个搜寻得以满载而归,欲要下山。
半路开始抓耳捞腮,明明下山之路早就烂熟于心,却不料烟雾腾出糊了眼,失了方向,恢诡谲怪之象让其捉摸不透,但见满天星星其又安之若固,凭借感觉继续前进。
烛光摇曳,走进一瞧,却又化成三五成群围坐篝火,奇怪的是寂静无声,只听燃柴噼里啪啦,上前询问下山之路。
转身,抬头、诡笑......
月明鸟飞,李大棒惊声尖叫,摔倒在地,又被紧紧逼迫,最终滚下山去,这一滚‘因祸得福’。
天黑而归。
李大棒说:“我亲眼所见,绝非哄人,那些面孔全是疯婆娘害死的人(婆家三人),还有离村而去不明行踪的和尚,围在一起,好像在祭奠某物。”
......
裴一年:“终于来了吗。”
何辞:“你身体欠佳,与四季守在村中,如真是来了,好有个照应,以防调虎离山之计。夏临人能飞,可助我一臂之力,我便带上她寻根究底,村中安危拜托你两。”
夏临人:“如有紧急情况,拨动体内‘异根’,我就知晓。”
话闭,夏临人缚住何辞往山林飞去。
......
四季安抚受惊村民,猎户李大棒不合时宜地烤起山鸡。
四季:“你刚不是坐立不安吗,怎么现在......”
“身边全是人,难不成还怕那几个污秽?”
裴一年:“你确定没看错?”
“对啊,难不成骗你?”
裴一年摇头微笑,不再过问。
......
夏临人环住何辞的腰飞与山林上空,寻找半晌,终于来到猎户里口中描绘的篝火处,但不见污秽之物。
落地。
何辞:“火刚熄灭,可能还在附近。”
夏临人:“我有预感,应该是去了那个方向。”
“夏临人,你脸怎么红红的?是不是......喂!醒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