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倾盆而下,带着上天的怒气砸的人脸上生疼。这是云隐山十年来最大的一场雨。
胧月和残风顾不得被风掀起的蓑衣,一头扎进了雨中,拼了命地往训练场跑。
木桩阵旁的地上躺着一个人,泥水混着血水让人辨不清她原来衣服的颜色。
两人对视一眼,步子变得更快了。
地上那人不住地抽搐着,嘴角还在往外汩汩地吐着血,那鲜血顺着雨水蜿蜒向前,像是什么可怕的怪物,密谋着想要吞噬一切。
两人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血,像是要把人抽干了似的,站在那儿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还是胧月最先回过神,她猛地推了残风一把:“快蹲下!”
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将秦莫慈搭在残风的肩膀上,扶着他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突然停下。
武魏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们。
胧月浑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凌冽:“武魏,今日所谓的是非对错等少主回来必有决断,还望你回去对所见之事守口如瓶。”
武魏郑重地点点头:“姑娘放心。”
胧月放下心,回头倔强地在秦莫慈头顶撑起那把被风吹破的油纸伞,可明明什么都挡不住。
地上的血迹很快被冲刷干净,武魏不忍再多看一眼,转身回了东舍。
东舍是他们这些内门弟子所住的地方,又分为东西两个跨院,男子住东院,女子住西院。
武魏进了东舍,许辰辰正撑着油纸伞在门口等他。见他进来,忙上前走了几步:“你怎么现在才回来?那个人怎么样了?”
武魏看着许辰辰手里的油纸伞,突然就想起了胧月决绝又固执的身影。他有些烦躁,将胳膊从许辰辰手中抽出来,快步走回屋,“啪”地一声将房门关上。
许辰辰气的狠狠跺了跺脚,转身钻进了屋子。
西厢。
残风一脚踹开了房门,小跑几步将秦莫慈放在了床上,他弯着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完了,秦姑娘出事了,少主不会饶了我的!”
胧月看了抱着头的残风一眼:“你是想看着秦姑娘死,还是想将功补过让少主饶咱们一命?”
残风有些迷茫地抬起头:“秦姑娘,还有救吗?”
“我也不知道,可要是你再哭下去,就一定没救了。”
残风赶紧抹抹眼泪:“你说,要我做什么?”
胧月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其实她心里一点把握也没有,可是总不能眼看着残风先自乱了阵脚。
“你先去给少主传个信,请他尽快赶回。再去烧几盆热水,我给秦姑娘换身干净衣裳。”
残风点点头,麻利地出了门。
屋里重新安静下来,胧月这才感觉到自己浑身都在颤抖。她安慰自己片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才起身为秦莫慈换上了干净衣裳。
刚换好,秦莫慈却突然又侧过身大口大口地呕起血来。
“秦姑娘!秦姑娘!”胧月脸色大变,可秦莫慈像是根本就听不到她的声音,立马又昏死过去。
再这么吐起血来,怕是大罗神仙也束手无策了!
胧月横了心,从怀里掏出一个麂皮的小包在床边展开,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一排粗细不一的银针。
她用两根手指取出极细的一根,忍不住往窗外看了看。
雨越下越大,即便今日少主就能接到消息,碰上这么大的雨,想两日内赶回来也是一件难事。
我一定要为少主再争取一些时间!胧月心想。
她不再犹豫,持针快速准确地扎入秦莫慈的心口处。……………………………………………………………
永江。
“二娘,来半斤玉清酿!”袁直靠在柜台上,将酒壶丢上去,趁机抓了把刚炸好的花生米一个一个地丢进嘴里。
“袁伯伯,婶娘去进货了,还没回来。”
袁直踮起脚,看了看还没有柜台高的小人:“蓉姐儿啊,你婶娘不在,你替我打是一样的!”
蓉姐儿扎着两个冲天揪,冲他伸出手:“袁伯伯先把前几日的酒钱给结了吧!”
袁直冲她挤挤眼:“先记账,等月底了一块给!”
蓉姐儿把嘴撅的老高:“不行!婶娘走的时候交代过了,袁伯伯不给钱,就不能给你打酒!”
袁直拍了拍手上的花生皮:“嘿你个小丫头片子,你婶娘什么时候像你这么小气吧啦的了?快听话,给伯伯打了酒,改日伯伯给你带画书!”
蓉姐儿嘟囔道:“每次都这样,一次也没见你结过酒钱!”话虽这么说,可手却是老老实实地拿过酒壶灌了满满一壶酒递出去。
袁直拔开酒塞,狠狠地嗅了嗅,这才美滋滋地喝了一大口。
正一摇三晃地出了门,还没走几步,他那双精明的小眼睛滴溜溜地转了几转,突然转过身,迅速地往回走了几步。
轻雨纵身飞起,落在了袁直面前。袁直看了看他手上的长剑,赶紧闭上眼,装做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又转了身。
往前匆匆走了几步,嘭地撞到了什么东西上。袁直死活不肯睁眼,伸手摸了摸面前的人,嘴里说了句:“借过借过!”就要绕开往旁边走。
有个不阴不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袁老,你裤子破了。”
袁直猛地睁开眼,拽着裤子看了半天,这才恍然自己是被人骗了。他红着一张老脸,冷哼一声:“少主千里迢迢就是来耍小老儿玩的吗?”
晏初唰地一下打开扇子,一张如雕似琢的俊脸晃的人眼花:“那袁老可是误会我了,本少主可是来陪你喝酒的。轻雨,抗走!”
袁直身子一轻,下一秒就出现在了轻雨的肩膀上,袁直气呼呼地抱紧了怀里的酒壶:“这成何体统!成何体统!你快把小老儿放下!”
晏初着实觉得他这副大喊大叫的模样有碍自己的风流倜傥,掏出一副帕子丢到后面:“把他的嘴给我堵上!”
这才心满意足地在前面大摇大摆地走了起来。
轻雨有些同情地看了袁直一眼,袁直吓得哆哆嗦嗦,趴到轻雨耳边说:“小公子,你莫要听少主胡说,你要是将小老儿的嘴堵了,小老儿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在……唔,唔唔!”
轻雨用手指掏了掏耳朵,总算是清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