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说,那卫青云与妖虎有私情?”辰七问道。
“人与妖的爱情,乍听起来很荒唐,但也不是没有过。”程浩然说道。
“《九州风物志》里的狐妖传?里面的确提到过狐妖多情,但多数是骗取信任而后又吸干精血的妖魅。”辰七皱了皱眉头。
“要辩证地看问题。”
“辩证?”
“咳,就是说,如果你站在狐妖的角度来看,人又何尝不是骗财骗色,始乱终弃的那个呢?”
“你是说书中那位秀才?但那是因为发现对方是妖。”
“是不是妖,那书生心里没点数的么?”程浩然内心翻了一个白眼,“平常姑娘能天天半夜过来敲窗门?能夜夜供他蜡烛笔墨纸砚?能每天犁十亩地?”
“那都是被迷心智。”辰七反驳道。
“如真是被迷心智,那这狐妖图什么?图那书生手无缚鸡之力?”
“图书生俊美,妖也好色。”
“贪图美色与人何异?人之间情爱也常因色而起,其本身并无对错。”
“真是奇谈怪论,所以你想说,那卫家二小姐因年长未嫁,终与虎妖情投意合?”辰七挑了挑眉毛道:“你可知凭你这话,那卫大统领要是活着,非得扒了你的皮。那卫大统领是什么人?八十万禁军统领,自己女儿跟虎妖勾三搭四,能不知道?”
“灯下黑,那虎妖未必是要害二小姐,更有可能是二小姐去找的他。”
“有意思。”辰七若有所思,回忆道:“当时我也对此案颇有些疑惑,那虎妖住所没有血腥之气,是其一。佛经这种物事出现在一只妖怪的藏身之所,簪子有灵石拿走也就罢了,但没必要带走佛经,这是其二。但上头有令,校事处头头结案迫切,便不好继续查下去。”
“探花夫人可有什么说法?”
“那卫赤霞所能提供的线索不多,她说自己去烧香许愿,希望早日找到妹妹。而探花郎日间与同僚游湖,夜晚回家后神色有异。卫赤霞问他时,他只说好像见着了卫青云。两人谈话间,发现屋内桌子上有一根断指,卫夫人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妹妹的手指。两人正准备马上动身连夜赶回卫府的时候,一阵黑风在屋内刮起,探花郎就这么在她眼前被害。”辰七回忆着说道。
“投石问路?”
“没错。见过卫青云簪子的人很多,但能知道手指有痣的人必定是家里人。这样虎妖便能斩草除根。”
“既然要杀人了,何必多此一举?”
“别以为杀个人就那么容易。”辰七踹开一家的门的同时回答道。
就在刚才说话间,他们已经又探查了几家,但都是没人。渐渐地辰七都有点不耐烦了,直接破门而入。
“你也看见了,这莲花村说是个村,实际上是个人来人往的镇子。来往的皆是灵阳城里有头有脸的文人士子还有他们的家眷,怎可能没有家丁护卫?而且这里的客栈都请了护院武师,即使是妖怪,只要碰到了持有符箓的护卫武师,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寻常百姓也有符箓?校事处制的?”程浩然有些意外。
“不然你以为庞大的研发经费从何而来?朝廷的钱都拨到前线去了,分给我们的仅仅只够日常开销。”辰七斜了一眼程浩然,“每年都会有一批次品符箓流入市面,说是次品,也就是威力稍低一些,对于一般人而言仍然是稀罕的保命物事。所以每年刚放出去都被抢购一空,而基本上都在达官贵人的手里。”
“原来如此。”
“时间差不多了,这里怕也是没人,我们回去。”辰七看了看周围说道。
两人回到刚才的路口,其余四人也在此等待。
辰七第一时间检查众人身上的灵犀符,都是完好无损。这灵犀符能让队友之间保持感应,一旦有什么意外状况,只要队友忽然脉搏加快或者停止,队友们都能马上感受得到。而事后的复查,则是为了防止被浑水摸鱼,混入外人。
偌大的村子,空无一人,只有上百具棺材。
几人随即再次分散,分三个方向寻找出去的路。然而刚出村子没多远,便陆续再次走了回来。
“范围似乎比之前还要小了,我们甚至走不到那被害的刘姓村民家。”辰三噘着嘴,一脸沮丧。
辰七皱了皱眉头说道:“停止查探,我们先整理一下目前所掌握的情况。各位有什么想法?辰三,从你开始。”
辰三小嘴一撅道:“人家现在也是队长好吧,凭什么老是你发号施令?”
辰七只是看着辰三笑了笑。
“好了好了,快收起你那亲爹一样的假笑,恶心死了。”辰三白了一眼,然后思忖了半刻,开口说道:“答案不明先做排除,首先排除鬼打墙。鬼打墙是一种鬼魅所施的障眼法,但无法影响时间,现在仍是黑夜,这解释不通。”
“同时也排除阵法,但凡阵法,勿论休、生、伤、杜、景、死、惊、开,进退必有规律可寻。”辰八接着说道。
“排除幻术,因为幻术必近距离通过感官施展。”卯三十也抢着说道。
卯五绞尽脑汁,终于憋出一句:“排除中毒,因为中毒产生的幻觉不可能这么连贯清晰。”
程浩然最后发言,思考了一下说道:“有一个可能性,佛家千叶大法。”
“千叶大法?我不记得校事处的藏书内有这样的记录。”辰七疑惑道。
你当然不记得,因为这是灵道宗外门书籍内描述的佛门功法,程浩然心想道。
“这是我在灵阳城街上卖梨的时候,听那些路过的修士说的。”程浩然只好编了个谎话:“说那佛家千叶莲花大法,能创千叶世界,每一叶世界都有一尊释迦佛。”
“莲花?红莲?”辰七和其他人第一时间想到了湖面的红莲。
辰八此时说道:“我也曾听闻佛家大能的千叶大法,如果是那红莲产生变异,化为千叶红莲,的确解释得通。千叶大法能造一方世界,是佛家最上乘的功法,也能解释时间的问题。如果是这样,我们只需要将红莲取到手,就能掌握这个世界的出入之径。”
“我们俩也确未往湖中去过。”辰三接着说道。
“但是我们去过湖中,还差点死在那红莲旁边。”卯三十用很快的速度将卯字科三人如何在红莲旁边遇到鲤鱼怪,如何逃出生天的经历讲述了一遍。
“鲤鱼怪么?”辰三闻言眼睛一亮,“看来今晚有红烧鲤鱼吃了,我敢打赌你们还没尝过辰七的手艺,在北方的时候,他的代号就是厨子。”
“辰三,这是机密。”辰七皱了皱眉头。
“怕啥,你的代号早就不能再用了,要不然你也不是这个鬼样子。”辰三说完有些恼火道:“让我抓到那个出卖你叛徒,非得扒了他的皮!”
间谍与反间谍,这是再常见不过的戏码了,程浩然闻言心中一叹,这也是最让人恶心的事情。不过听辰三的语气,似乎并不把鲤鱼怪放在眼里。
乌衣吏的每个小队,战斗力都是要能对付寻常低级妖物。
妖怪的等级相对人的修炼体系而言则是非常简单,总共境界也不多,分别是聚灵,开智,化形,转丹,妖府,六道这六个阶次。
只有那些觉醒了上古血脉的妖怪才能进入第七境化神,那大妖相柳,就是觉醒了上古九头蛇血脉的七境大妖。
这种上古血脉觉醒,百万中无一,极其罕见。
目前程浩然所知血脉觉醒的妖怪,只有大妖相柳以及青鸾。
而这个鲤鱼怪,恐怕还只是出于聚灵境。一般的乌衣吏小队,都需要具备独立斩杀一个开智境妖怪的战力。而至于绣衣使则一般都能在团队配合之下与化形境妖怪周旋,两三个小队则是能将其斩杀。
单个妖怪其实并没有那么可怕。
恐怖的是成百上千的妖怪同时出现,就如那日的灵阳城。
言归正传,既然有了猜测,几人便来到码头,挑了两条用料较为上乘的船只。分乘两船往湖中划去。
月色当空,十里无风,如镜的湖面,宛如天地间各挂一轮明月。
宁静的湖面只有两艘木船一前一后,徐徐前行,船尾划出长长的波纹,将湖面拉开两边,缓缓荡开,宛如慢慢拉开的帷幕。
安静让人窒息,远处的红莲依旧火红,在月色下透着一股妖艳。
“方案。”辰七打破了沉默,也让紧张的气氛淡了一些。
“吊打。”辰八的回答很简单。
毕竟是合作多年,相互之间几个字就知道了方案,辰八似乎是这个小队的谋臣。
但卯字科的三人一头雾水,辰八呵呵一笑解释到:“一会儿它先顶哪艘船,船上的人就跳到另一艘船上。并趁机将这条鱼怪控制在空中,然后就可以吃红烧鱼了。”
卯字科三人点点头,都明白是时候看前辈们展示真正的技术了。
“来了。”站在船头的辰三说道:“小心,它还有神通。”
只见远方一道波纹直直地朝船只行来,湖面上忽地飘来一阵浓雾,顿时伸手不见五指。
程浩然又是一惊,果然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