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帝国国都,春秀街。
一个老人点了一支香插在香炉上,看着灵牌,看着灵牌上的名字,沉默半晌。
“如果你能撑到今天的话该多好!”老人喃喃道,眼角有些湿润。
“你不知道啊,今天神仙显灵了!天上那些什么龙啊凤啊,都出现了,还有更神奇的,我的病好了!”
“以后,我就可以喝酒咯。只是,没有人再叫我不要贪杯了!”
老人名叫傅再民,八十多岁了,原本患有肺病,但早上过后他的病好了,走起路来也不见难受了。
“父亲,我卖了一些梨子,你拿几个吧。”
儿子傅古辉推门进来,对傅再民说道,然后把一个梨子放到灵牌前,拱手拜了拜。
“你拿回去给小费吃,我不吃。”傅再民摆手,他许久没有胃口好好的吃东西了。
傅古辉没说话,把三个梨子放在桌子上就退了出去,临出门时,他看着气色并不算好的父亲,“母亲如果还在的话,肯定会骂您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
傅再民想起老伴的性格,不由久违地露出笑容来。
“今天,就出去走走。”
走出几步的傅古辉听到老人的话语后,一直的忧虑也放了下来。自从母亲去世后,父亲一直没走出院子,希望这次出去后可以走出悲伤,开心地度过余下的时光。
老人出了门,走在院子里的小径,缓缓来到围墙,拍了下孙子小费的肩膀,问道:“在捉蛐蛐啊?”
“嗯。”小费用力点头,把剩下的水灌进洞里面,兴奋道:“爷爷,刚刚我看见一只超大的蛐蛐钻了进去哦!对了,那个爷爷,蛐蛐可不可以吃啊?”
“哈哈哈。”傅再民大笑,摸摸孙子的脑袋,“这个得去问你娘亲。”
“娘亲肯定不给的——啊,出来了!”
小费想到娘亲的严厉,立刻得出结论,然后他就看见了一只拇指大的蛐蛐跑了出来,一跃就跑了,看得他连忙去追。
傅再民说了声慢点后就出了院子,一直顺着街道走。期间有老朋友和他打招呼,他也热情回应。
老朋友们也七十八十了,是一群平时聚在一起调侃自己什么时候死的老不死。
他们对于死亡没有什么忌讳,想到什么就说出什么,反正都是要一死的,他们早已活了这么久,就算明天要死了,也不会诚惶诚恐地说“我还不死!”。
“哈,老傅,要来个饼子吗?”卖烧饼的张本堂问他道。
傅再民拒绝,促狭道,“你这饼硬得跟块石头似的,谁会吃?”
张本堂不满了,“我的饼是硬!但充饥啊!一个饼都够你吃一天了。”
“哈哈哈,别说,还真是这样。”在场的一位老朋友亦是笑道,“前几天那个秋家的小辈不就是卖了几块饼吗,等去打猎回来都还剩下一块呢。”
众人哄笑,空气中充满快活的气息。张本堂涨红了脸,说着“你们就是羡慕我的手艺”“以后我都不卖给你们了”之类的话。
和老朋友说笑过后,傅再民脸色好了些,也不再这么阴沉,悠闲地继续往前走。
约摸半柱香之后,傅再民就看见围起来的人群,而且还有一排人穿插再人群中。
这里是在京都外围,人也不算多,所以虽说是人群,但也不过是十几个人而已,而排成一排的人大概是八九个人,嗯,也算多了。
这是发生了什么吗?
傅再民心生好奇,就走了过去。还未看见中心是什么,就听见众人的窃窃私语。
“哎呀,你说他会不会是天上谪仙呀?那有人可以这般好看啊!”
“原本我还以为国师那样的人就很好看了,但现在我才知道,原来还有人可以长成这样的。”
“我喜欢他。”
“……”
傅再民终于看见了中心的那个人,确实长得好看,说是仙人怕也不为过,干干净净不染一尘,身上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可举手之间却充满吸引力,使人移不开眼。
那个少年手中不知道拿的是什么东西,看着好像是一根木棍,在白纸上移动着,时不时地看前面坐着的人一眼。
傅再民站在原地好一会,通过其他人的讲话和白纸上的图案,他明白那个少年是做什么的了。
“画师?”
傅再民还是不能相信,主要是他只见过用毛笔作画,从没有见过有人拿着一根木棍就可以画画了,而且还是那般生动逼真。
老人想到什么,仔细看向坐在那里不语一言的少年,发现他的脸色过于苍白,似乎是久病未愈,但那双眸子里的生机活泼却丝毫不减,虽是冷淡,但又矛盾地使人心生亲和感。
老人退出人群,向家里走去,速度比来时更快几分。
回到家,傅再民把柜子打开,取出一个盒子,这个时候,他的动作轻缓下来。
盒子里,是一张画,画的是老人的伴侣。
这张画是几十年前一个画师路过时,傅再民用了一两银子请画师帮老伴画的。
刚开始时,老伴十分不同意,因为一两银子太贵了,拿来画张相根本不值得。
但傅再民对她保证以后不再和这么多酒后,她同意了。
一张画,只有一个人的肖像。傅再民想把自己和老伴画在一起,因为这,他们就不会分开了。
天热了,太阳明晃晃的,可人却多起来了。傅再民到时,排在后面,而前面还有二十多个人,一大半是女子,小半的男子则是和妻子来的。
傅再民也不急,紧紧抓住手中的画,安静等待。
在画画的自然是乌檐,至于为什么在画画,那当然是因为没有钱咯。
身体还虚弱,乌檐来到这边后,就想了下自己可以赚钱的手段,发现只有画画了。至于卖东西吃的嘛,还是算了,那样会比较无聊。
画画多好,赚钱的同时,也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这可是很难得的,而且这里也没有谁会认识自己,也没有什么手机类的实时传播工具,不怕一下子就出名了。
所以,异界真好。乌檐决定放飞自我,想这么来就这么来。
放下铅笔,乌檐把画好像的白纸递给面前的女生,女生面带桃花,羞哒哒接过,欲小声说话,却见到乌檐指了指桌上的告示,顿时心塞,慢吞吞地拿出四枚铜钱放下,不舍地离开,一步一回头。
乌檐摆好纸,看了眼排队的人,注意到有一个老人,就对刚坐下的夫妻道:“老人优先。”
“好好听。”
在场的人觉得这声音比幻音鸟的喉声还要好听,简直就是天籁之声了!
既然乌檐说了老人优先,排队的人虽然也想快到自己,但还是给傅再民让出位置来。
傅再民坐在椅子上,把画像摊开,希冀地看向乌檐:“公子,能否把我和我老伴画在一起?”
乌檐点头,这对他来说没有难度。可相对于乌檐的平静,傅再民激动不已,脸上皱纹堆在一起,像是一朵菊花。
“爷爷很喜欢奶奶吧。”
“没办法啊,谁让一起生活了几十年呢!”
傅再民笑着道,只是风有些大,吹得眼睛疼。
“老头子,记住了,不准喝酒!别以为我不在了,你就可以喝酒了。你的肺不好,医生都说了,只要你不喝酒,是可以活到九十多的。”
“老头子,别给孩子添麻烦了。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再多的药也都医不好我了。等我死了,你不用担心会寂寞的,我可帮你说好了,隔壁街的何姐说她可以和你在一起的。”
“老头子,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那个时候,你莽莽撞撞地冲了过来,从混混的手里把我救出来。
你知道吗,当时我想着是谁这么傻啊?对方可有刀啊!而你这个傻瓜,宁愿挨上一刀也要护着我,凶巴巴地赶走他们。”
“老头子,真的好高兴能认识你。下辈子还想做你婆娘。”
往事一幕接着一幕,尽管人不在了,可那一份感情,那一份长达六十多年的共同记忆却成为了脑海中最为不可磨灭的印记。
因为你的存在,我的世界多了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