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实测过武当山到底有多高,只有一些史书零星记载约一万八千丈,最高处的玄武台可直抵云间,如仙人俯世,浩瀚人间。
玄武之甲经过千年繁衍,其生息孕育天材地宝吸引着江湖各地的修士,原本在寥无人烟的栖息峡谷也逐渐成立了许许多多派别,分分合合,合合分分,最终成立武当派,以绝对防御与撼山岳岭闻名天下,不动如山,动如雷震,龟息如甲,撼山如牛,恐怖至极。
出来迎接轩辕幽竹一行人的,是一个骨瘦如柴,却满头白丝仙风道骨的瘦小老人,洛浮华看见他的时候,这个瘦小老头还在一座凉亭下喝着茶,两条长长的白眉毛被风一直吹,眼神看过去的时候那老人还微微地睁开眼睛看了看洛浮华。
呵,一看就是满身高人风范,也不知道是装出来的还是真材实料。
一行人当中就属洛浮华最为突出,一身衣裳是所有人当中最破最旧的,上面还有刀剑划拉出来的痕迹。旁边最普通的仆役身上都有一件低品的防御法衣,而洛浮华这小子倒是干脆,连衣服都是破的,就好像一群旅游观光团里混着一个乞丐,然而偏偏这个乞丐背上背着一个华丽到极致的古琴,,,,,这画风都割裂到姥姥家去了。
老人轻轻撇嘴,眼睛闪过一丝不屑。
每年大会举行,总会有一两个散修花些代价让氏族捎上自己,妄想着在武当山里寻到至宝一飞冲天,一般这些散修能活着出来的不多,进去基本上就是一个死,但是总有人要飞蛾扑火。
可能这就是所谓的梦想吧。
带头的白发仙人把众人带到山脚下的门派外院,说道:“武当大会将会在七天后举行,各位请在外院稍息片刻。”
事实上洛浮华都懒得跟这些人逼逼赖赖,半路上就找了个机会溜了出去,在这里他没有半个熟人,结伴都不知道要找谁好,无奈的他只能捧着雪白的小狐狸在山底下四处转悠。
他走着走着,忽然停留在一处山脚下,那里有一个巨大的石碑屹立于一处阵法中心,生成结界镇压着武当山上万灵万物,洛浮华背后的古琴微微震动,散发着一股奇怪的热流。
洛浮华敲了敲石碑,看这石碑的质地是玄武腹甲的其中一块,这块龟甲里蕴含这巨大的能量和法则,同时是维持武当聚灵阵和结界的重要节点。任何修士只要超过了通虚以上修为,就会被武当结界所排斥攻击,基于这一点,武当派的落脚点其实并不在山上,而是在山下,武当山下里里外外500里,都是武当派的势力范围。
洛浮华擦擦鼻子。
这可是好东西啊,他如是想道。
玄武的玲珑七心石,世间最珍贵天材地宝,里面蕴含的玄武意志足以撼动山海。
这么大一块宝贝就这么被武当派摆在这里,那是人家根本不怕有人把它顺走。所谓不动如山,乃是玄武法则最自豪也是最恐怖的地方,即使是通玄强者在这块石碑面前,也没有任何办法。
但是洛浮华偏偏是阎王的传人,,,,,本着不要白不要的心思,洛浮华鬼鬼祟祟地瞅瞅周围,确认没人之后便解开了背后的古琴。
刀光一闪,石碑上竟然硬生生削下一块巴掌大小的石块。
就这么大一块石头,落在洛浮华手里确是有千斤之重,即使洛浮华经过了阎王刀的尸山血海锻体淬炼,依旧差点就握不住这块石头。
石块被洛浮华贴在了阎王刀刀鞘上,半刻钟之后便像巧克力一样融化在了刀鞘表面。
很快,漆黑如墨的刀鞘上竟然缓缓浮现出了碧金色的玄武花纹,洛浮华满足地瞅瞅刀鞘上华丽的纹路,笑嘻嘻地把刀收回古琴里。
阎王之强于愈战愈强,吞噬生灵灵魂,堕入六道轮回为己用。
洛浮华美滋滋地正要离开现场,一回头却发现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驼背老头。
刷的一声,小贼子的冷汗就开始往外冒。
小老头看上去好像有七八十岁,腰都快驼成90度了,手里拿着一根不细不粗的老树枝,一拐一拐地显得有些颤颤巍巍。
洛浮华瞅了瞅,嗯,眼神灰白灰白的,似乎有些白内障,想着便蹑手蹑脚地要离开案发现场。他刚抬起脚,瘦老头的拐杖便敲了敲,又把洛浮华吓了一跳。
“呃,,,,你好?”洛浮华十分尴尬地笑道。
老头看了看洛浮华,笑了笑:“这块地方很久都没有人来了啊,每天都是死气沉沉的,有人逛一逛也不错。”
“初来乍到,四处逛逛混个眼熟,希望老人家不要介意啊。”洛浮华张嘴就开始瞎扯淡。
老头看着洛浮华看了好一会,道:“小伙子,我看你有些眼熟,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洛浮华挠了挠头,“呃,没啥印象。”
老头点了点头,抬头仰望着这浩瀚武当,“既然我们有缘,那不妨一起喝两杯?”
“嗯?”洛浮华眼睛一亮,“哎哟,老爷爷您带酒了么?”
“酒没有,茶倒是有两杯。”老头指了指他身后的那个小庭院。
“那先谢谢了啊。”洛浮华一挥手,便扛着大琴朝着庭院走去,老人看着洛浮华的背影扶了扶白胡须,笑了笑,便持着拐杖慢吞吞地跟上去。
两人相对而坐,茶几上的茶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普普通通的甚至连一些富人的名贵茶种都比不上。洛浮华来到武当山庄这么久,唯一顺眼一点的就是眼前这个老人了。所谓修士,尚未成仙,却已经有了为“仙”的毛病,那就是不把人当人。
那些高高在上的修士每一个都是视凡人如牲畜,死而无惜,凡是修为低于自己的都当狗一样看待。
仙又啥好的,自己是阎王,玄武为四圣之一都被自己,,,啊呸,自己的前辈斩落,就算是仙也逃不出六道轮回,顶多就是寿命长,说到底依旧属于人的范畴。
洛浮华吹了吹茶杯上的热气,看了看老人:“老人家咋称呼啊?”
“老夫这辈子也没干过什么大事,就叫我玄老四就好了。”老人微微一笑,一只手扶着袖子,一只手熟练地拿着茶壶泡茶,“你呢,小伙子叫什么名字啊?”
老人似乎和其他人不一样,没有那股子深入骨髓的腐朽气息,倒像个门前树下找人下棋的老头,说话很随意,也很温和。
“我?”洛浮华指了指自己,随后展颜一笑,满嘴胡说八道:“我叫轩辕浮华。”
这老头可能看见了自己偷东西呢,谁会说真名给别人听啊,这不是傻么。
“浮生繁华,好名字。”老头喝了口茶,道,“小兄弟可是轩辕家的弟子?”
洛浮华一摆手,贼兮兮地道:“我跟你说,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啊。”
老头看着洛浮华的模样,点了点头。
“轩辕幽兰听说过没有?”洛浮华小声说道,“其实啊,我是轩辕幽兰的未婚夫。”
“噗!”老头猝不及防一口茶喷出来。
洛浮华赶紧跳起来躲开老头的一口茶水。一脸不满:“我跟你说秘密呢,你咋还喷人家呢?”
老头连忙摆手:“不好意思,刚才有些激动。”
“唉,想当年我和幽兰当初一见钟情,奈何我出身卑微,想要迎娶幽兰就得跨过老丈人设下的八道大关。这玄武关就是第一道。”洛浮华别过头装出一副深情模样。
别说,当初流浪街头吃不上饭的时候,他就是顺手抢了一件道袍到处招摇撞骗,在黄河一带一度被官府挂上通缉令通缉,那时候真的是家喻户晓,随便出个门都要被人拿着杀猪刀追着砍。如果真要问起原因,就是因为洛浮华刚开始骗术还没到家,只能靠一张脸皮骗小姑娘和少妇的私房钱,,,,,
嗯,准确的说,是人家老公/老爹的私房钱。
如今小小场面,哪能难得到堂堂洛浮华?他完全就是满嘴跑火车,其实连轩辕幽兰的面都没见过。
洛浮华吹了整整半个时辰的牛,老人则是一边默默地听,时不时问几句,也不知道是真信了,还是嘴上附和。
直到洛浮华肚子饿了,才告辞老人,又开始四处蹦跶偷东西填肚子。
老人看着对面空空如也的茶杯,眼角浮现了一抹笑意,这时一只紫色的蝴蝶翩翩飞落,落在了茶杯上。
老人又给自己到了一杯茶,“这里是玄武腹地,外有玄武之气镇压,普通人是进不来的。”
凉亭之上,越来越多蝴蝶翻飞,最后一道紫色的影子出现在了老人对面。
女孩扬起朱唇笑了笑,狭长妩媚的双目看着面前的空茶杯,“是啊,普通人是进不来的。”
“嗯,蝶影幽兰夜云舞,蝴蝶刀勉强能算入门了。”老人点了点头,随后又微微笑了笑:“那么,小女娃子,来找我有何贵干?”
“实不相瞒,小女子确实有一事相求。”女孩微微颔首。
老人学着洛浮华的模样吹了一口热茶,对面的轩辕幽兰眼皮突然跳了跳。
“说说吧。”老人道。
轩辕幽兰轻轻闭上双目,“最近我总是做梦,梦见了一个人。”
老人点了点头,“梦而已,无需当真。”
“连续半年,每一天晚上,都是同一个梦。”轩辕幽兰轻声道,“我请过天星术士为我解疑,他说我天命黑气弥漫,命座之中有一股血红之气,隐隐勾勒出纸符状,这是来自冥府的请帖,是阎王索命的征兆。”
轩辕幽兰微微笑了笑,“我整整筹备了半年,也等了他半年,但是我不想和他对敌。”
老头闻言笑了笑。
“任何人都逃不出因果轮回,百年前种下的因,百年后照样要还,就连我也不例外。你们轩辕家的因果,只能由你们轩辕家去还。”老人喝了口热茶,笑道,“逃不掉的。”
轩辕幽兰笑了笑,随后叹了口气,再抬头时,老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人人都羡慕世家,殊不知散修有散修的痛,世家有世家的苦。”轩辕幽兰喃喃道,然后她又微微摇头,“这个家族继承人,我宁愿不当。”
刚出生就要和自己的双胞胎妹妹勾心斗角,三岁刚记事就亲眼目睹自己的大哥杀死了二哥,父亲当着自己的面杀死三舅,年过七岁便过着常人无法想象的日子,每天练功直到精疲力尽,药浴锻体像是在岩浆里洗澡一样生不欲死,还要懂琴棋书画兵法阵法,时不时还要经历几次来着舅舅大姨们的暗杀。
甚至,连亲生父母都要保持一定的戒心防备。
养蛊啊,都是毒虫,就算是一只莹莹发亮的蝴蝶,也要养出毒性,这就是轩辕世家。
轩辕幽兰眼神迷离空洞,低着头:“还不如被他杀了,一了百了。”
随后她又撑着下巴,笑了起来。
“不知道那个小家伙现在在哪里呢?”轩辕幽兰越笑越痴迷,“有没有好好练功?吃的好不好,穿得暖不暖?要是功夫不到家,可是连我身边的护卫都打不过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