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出了客栈,由琉璃带路前往领主府邸。
“领主是个怎样的人啊,琉璃小姐。”在路上的闲聊时,缘弥对这位管制八景镇的领主有点感兴趣。
缘弥流浪一年,见过的领主其实不多,如果是与纯子的父亲福岛隆前一样为人随和,爱护领民的人就好了。
因为缘弥觉得,那对当世的百姓们来说是一种幸福。
“嗯...舅舅和我碰面的机会其实不多呐,这次在此地与他见面也是成年之后第一次呢。”琉璃想了想,说道,“不过那次见面的时候给我的感觉应该是个很好的人吧。”
“顺便一提,我今年二十四岁了呢,应该比纯子要大个几岁,因此你可以叫我琉璃姐噢~”琉璃对纯子眨了眨眼,笑着说道。
“恩!琉璃姐!我今年刚成年,十八岁!”纯子也笑着说道。
“十八岁啊...唉,满怪那么有活力呢,这一对比感觉自己确实老了啊...”琉璃叹了口气。
“怎么会呢。”纯子悄悄瞄了一眼琉璃的胸前,暗自感叹道:这就是二十四岁的世界吗?
缘弥沉默着没有插话,这是属于女孩们的时间。
——
让缘弥没有想到的是,领主府邸距离村镇居然出奇的远,他的落脚点已经在村镇最里的边缘位置,可以说是只差一步就出到镇外。
府邸的架构配置极其的豪华,大门为铁制,在门的周围有一道二米多高的围墙把里面的房间都圈了起来。
门口立有两位武士正在站岗。
“花开院小姐!”远远见到琉璃的时候,两位武士深深的鞠躬行礼。显然是认得琉璃身份的人。
“去通知一下领主,我有两位朋友来到了八景镇协助除妖,今日特来拜访领主。”与缘弥二人聊天时不同,琉璃与外人说话时的语气很冷淡,表情也是极为的严肃。
“是!”其中一位武士点头,然后转身走进了府邸。
缘弥注意到纯子望着琉璃的惊诧,于是小声在她耳边说道,“没见过吧,这就是身为花开院长女需要有的仪态。”
琉璃身处的家族对礼仪方面是特别的严谨的,对待下人的态度,对待客人的态度,以及对待朋友的态度都需要掌控在一个度内,不得衡越,不得有失礼行为为家族添上污点。
家族的礼仪学习,阴阳术的参悟,等等事情填充满花开院琉璃的成年之前的生活。
这导致这个女孩的朋友非常的少,可以交心的更是只有缘弥,这还是因为缘弥对她有恩情的原因,二人的距离就拉的近了一点,爱屋及乌之下纯子也被琉璃视为了朋友。
因此,琉璃阶级分明的严肃一面纯子应该是难以想象的吧。
缘弥的声音在纯子的耳边响起,少女的耳朵立马就红了,小脑袋点了点后稍微拉开一点距离。
缘弥也没在意,静静的在门外等候,三人谁也没有出声。
很快,大门的后面走出一个年轻的男人,此人的面貌极为英俊,身材挺拔,只比缘弥矮上一点,披一件黑色长衫,里面是白色的衬衣,一头黑发随意的束在肩头,额前有几缕发丝俏皮的在眉间跃动。
左手随意的搭在腰间佩挂的打刀上,年轻男人右手握拳放在胸前,在三人面前深鞠一躬。
“诸位好,我叫西园寺拂柳,领主府邸的管家,领主已下指令,请大家跟我来。”
——
众人很快来到招待地点,很快坐好。
正坐在客售的领主表情很柔和,眼睛总是眯着,脸上的笑容从没停过,嘴角留有两撇八字胡,头上留了一个月代头,月代头会把头顶铲空,余下的部分都束在脑后。即便是在家里,穿着也是极为的华贵。
而西园寺拂柳,则配刀立在领主的身后。
可以持刀立在身后的人,显然领主对其是万分的信任。
这就是缘弥面前的领主,小早川政景。
“这位就是,琉璃经常提起的那位除妖能力极强的大师吗?”小早川政景笑着打量着坐在席尾的高大男人。
这人很高,肌肉轮廓分明,还有啊....
“呃,大师啊,这些够吃吗?不够的话我再叫人弄点。”小早川政景看到那堆在桌上跟他人几乎一样高的碗碟眼角有点抽搐。
这也太能吃了吧?这大师饿了多久了?
纯子面色平静,低着头小口吃着东西,对此景好像已经见怪不怪了。
琉璃则是捂着嘴忍住笑,缘弥的饭量在花开院家已经见识过了,犹记得当时自己的父亲花开院孝守一直严肃的表情看到缘弥的饭量都差点绷不住表情。
在花开院家逗留一个月,几乎吃掉了自己家包含下人在内数十人口一个季度的储粮。
终于送走缘弥的时候自己的父亲如释负重的表情自己想起都忍不住想笑。
而缘弥上次放开了吃,还是在福岛隆前家里的时候了。这一路上与纯子到处走因为钱银的有限,缘弥吃的都极为克制。
这有机会能吃的话缘弥自然是不会放过了。
“呃。”听到领主的问话,缘弥正在动作的手一停顿,想起自己除妖的事好像还没出力,就这么吃好像有点不好,于是他说道,“再加一份牛肉把,别的就不用啦!领主大人真是好人呐!”
“好人啊...呵呵。”小早川政景微笑着,对身边的西园寺拂柳下达了指示。
“诺!”西园寺拂柳鞠了一躬,下去布置饮食。
一大盆的熟牛肉很快就端了上来,缘弥重重的谢过后放开了吃。
酒足饭饱后,已经是当日中午了。
“恩,宴会结束了,大师我们来谈点正事把。”小早川政景用娟布擦了擦嘴角的油迹,淡淡的开口道。
“是的。”缘弥也坐直了身子,静候下文。
“因为你是琉璃力推的人选,我对你的能力没有怀疑,那么剩下的就是报酬问题了。”小早川政景说道,“那么,请问这个怎么算呢?”
“唔。”缘弥想了想,以前的报酬好像都是自己先解决事情,再根据雇主的财力来讨要,事前征要的情况好像是没有的。
具体给的事物可能是一些碎银,可能是大量的钱财,也有可能只是百姓们的一个真心实意的道谢。
于是缘弥望向了纯子,试图征求意见。
纯子看到缘弥的眼神,心下了然,这是让自己来定吗?这份信任真是沉重啊,缘弥先生!
纯子小脸红红的说道,“黄金两斤如何?折算成银票方便携带。”
少女报出了一个让缘弥呆愣的数字。
黄金两斤?小早川政景抚摸着嘴角的八字胡,没有吭声。
这个数值琉璃也觉得稳妥,女孩认为这对一般的阴阳师可能过高,但是对于缘弥来说,这是属于不贪,又不至于亏的程度。
除妖之事,是把脑袋别在腰带的勾当,这个数额其实很合理。琉璃望向纯子的目光不由得带上了赞叹。
缘弥先生的同伴真是聪明呢,一出口就切中要点。
这个数额纯子也是经过考虑的,虽然不知道行情,但是纯子真心的认为缘弥值得这个钱出手。
“舅舅,请别的阴阳师也许偏贵,但是缘弥先生的能力绝对值得这个钱出手。”琉璃也出声附和纯子的提议。
原来自己有那么值钱吗?缘弥有点发怔,以前自己收过最大的报酬好像也就碎银五两?福岛隆前那次则是没收钱,只拿了白打刀。
“....既然琉璃都如此担保的话。”沉默了一会后,小早川政景笑着说道,“那就按照这个份额给吧,但是需要先办事,再拿钱噢?”
是错觉吗?琉璃想着,舅舅话到后面好像有点阴冷。
“这是当然。”缘弥笑道,“我定全力办事!”
事情谈好,众人也不再久留,纷纷告辞而别。
——
等缘弥等人完全走出了府邸后,厚重的铁门一关上。
“黄金二两?这个女人还真敢说呢。不过是除掉个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居然敢要这么高的价钱?”小早川政景双眼睁开,表情狰狞的坐在大厅。
在他的周围是面色平静的西园寺拂柳。
“不仅吃的多,那人的身上还臭的离谱!这几个人都好臭!充满了外界的泥土气息!”小早川政景捂着鼻子,表情变得更狰狞,“我忍了好久,憋了好久的表情,这群人终于走了!更可恶的是我的外甥女,哼,吃里扒外的东西,居然帮着外人?!”
“拂柳,把他们呆过的地方都给我清洗干净,一点气味都不能留下!”小早川政景接着下达了指示。
“诺。”西园寺拂柳点头,走出房门吩咐了下人清扫。
等西园寺拂柳走后,小早川政景才表情变得平静了些许,拿过桌上的热茶,小口的喝着,每喝一小口,表情就变得更舒缓。
茶杯放下,小早川政景的笑容再次挂满了脸上,眼睛深深眯起,好似之前的对话从没出现,他一振衣袖,从大厅走了出去。
脸上挂着的是和蔼的笑容,好似对任何事物都有着包容心。
“主人不喜欢从居所外来的任何一个人。”西园寺拂柳与下仆站在刚才会客的大厅,吩咐下人清扫着。
因为领主总觉得,那些人的气味都让他感到刺鼻与反胃。
村镇的气味也是,充满了各种生活气息的味道,领主全都厌恶着。
因此,领主府邸远离村镇有一里开外,领主府邸的附近没有任何居所,离后镇门极近。
穷人的生活气息,泥土的腥味,以及各种杂乱的事物气味,小早川政景深深的厌恶着,这其中甚至包含了自己的亲外甥女。
“她真是臭死了!这居然是我以前曾经抱过的那个女孩?”小早川政景,初次面对长大成人的琉璃时的想法便是如此。
她充满了旅途的奔波气息,想来是出门历练已有数年的原因?
外甥女是这样,召集来的阴阳师也是,刚来的那个饭桶和那个女人都是,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小早川政景厌恶至极。
“臭..臭啊..真的臭...”领主大人皱着眉头,坐在了庭院的凳椅上,望着天边的云陷入了沉思。
这里的一切都让他感到厌恶,唯独“那个东西”不会觉得有臭味,那是自己的独特与最爱的兴趣。
这独特的兴趣,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其中就包含了西园寺拂柳。
“哼,那小子知道了这事后居然会主动帮我掩护。”想到西园寺,小早川政景露出一丝微笑,“算他识趣,不枉我养他多年。”
西园寺拂柳是因为有着得天独厚的剑术天赋,从八岁结束了自己的乞丐生涯,被领主收养在居所的。
在那之后,领主为他请来了各流派的剑术大师施以教育。接着他不辜负领主信任的在十五岁的时候就已经全部打败教育他的师傅。
他是领主最锋利的剑,也是最忠心的仆人,对膝下无子又没有夫人的领主来说是他的下一代继承人。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得知自己的秘密后变得沉默许多,但是最终还是选择了忠心的守护。
他是忠犬,是利剑。
是小早川政景的府邸最强大的剑客。
“还是挺值的呢,收养了这小子。”小早川政景认为自己一生做过最正确的事,也就是在那个雨夜向西园寺拂柳伸出了手。
“你的天赋不该被用在街头流浪,来我的居所把,你将衣食无忧。”
当时的夜色很浓,雨下的很大,刚因为一点食物与人争斗完的八岁的少年浑身的淤泥。
“谢领主收留!”少年在一小瞬的呆愣后,似乎是理解了目前情形,他跪倒在地,行了叩首大礼。
而自那之后,已经过去二十年了吧。
在庭院的另一边,西园寺拂柳想起往事,刚练习完剑术的手在微微颤抖。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坐了地上,望向天空。
...真是湛蓝又漂亮的天色啊。
为事情苦闷的时候,西园寺拂柳喜欢抬头望向天空,望着那没有尽头的天空,他总会觉得自己的烦恼与这天空相比是那么的不值一提。
“最近总感觉剑变得沉重了。”
西园寺拂柳苦闷想着的正是此事。
而除了剑的感觉变了外,还有另一件事让他也很在意。
他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到面前。
这满是老茧的掌中在颤抖。
这绝不是因为练习剑术的疲累所致,其根本原因西园寺拂柳不愿意深想,也不敢深想。
他用左手握住右手,试图停止这无息的颤抖,理所当然的,没有用处。
他重新望向天空,也没有用处。
消解不了,排解不了,这份压在心头让自己的右手颤抖,让剑变得沉重的心情。
“看来这次的烦恼....对自己来说比天空还大阿。”
忠犬,西园寺拂柳如此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