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任流,岁月如梭,春去秋又来,很快便过了一年光景。
作为本城最顶尖的三家青楼之一,一梦楼里的姑娘一向是城里男子梦寐的对象。但想要进入其中喝个花酒却又是一笔不小的费用,这致使许多人只能望之却步。但今日的一梦楼却有些不同,一大早,便里里外外挤满了人,分外热闹。
原来,今日正是安平郡三大青楼一年一度竞花魁的日子,今年刚好轮到这一梦楼举办。一梦楼为了吸引人气,除开大厅内划出的竞价区外,其余地方任何人皆可免费出入,更不时有美食美酒提供,所以城内爱凑热闹的人几乎都来了。
很快便来到了中午时分,一梦楼大厅的竞价区域一共摆放着十张桌椅,此刻已全部被人高价拿下,而拿下它的人无一不是可以在安平郡呼风唤雨的存在。
“你们看,那是汇银钱庄的李公子,李阁老掌柜的独生子啊围着看热闹的人群中,一人指着桌上的一名年轻公子说道。......”
“那个是天湖绸缎的老板,没想到他都这把年纪了,还要来竞花魁,真是宝刀不老啊......”,有人也指着坐上的一花白头发老者调侃道。
“那人是......”
......
人群中不时有人指点出坐上的人物,更有甚者讲起了对应人物的光辉事迹,让第一次听说的人发出了阵阵惊叹之语。而坐上的人或是闭目养神,或是自斟自饮,完全没将外面的人看入眼中。
“龟,孙子,再,再给本公子,上一壶,你们这里最,最贵的酒,快,快些......”
忽然,一个略带醉意声音响起,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声音来自二楼的俯瞰台,那里原本只是连通楼梯的过道,现在放满了桌子,用于招待那些竞争不到十个名额而又区分于贫民的公子哥,成了一处贵客招待区。
“马上来,请王公子稍等片刻......”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
稍待片刻后,一穿着褐色小二衣服,手中捧着一壶青酒的少年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只是那人皮肤黝黑,小肿眼,厚嘴唇,让人多看一眼的兴致都没有。
“王公子,这是您要的酒,请您慢用。”小二打扮的少年将酒放在了桌上,然后准备离开。
“谁,谁让你走了,给我倒酒。”王公子手提着碗伸到了少年面前。
少年将酒壶拿起,小心翼翼的给他倒上酒。
只听见“啪嗒”一声,那王公子的酒碗已然掉落在了地上,碗中的酒更是溅了他自己半身。
“你怎么倒的酒,好大的胆子,快给本公子跪下,跪下受罚......”王公子忽然咆哮到,摇晃着身子还欲上前打那少年。
“王公子喝多了,你们还不快送他回去,万一摔着了就不好了”,那少年倒退两步,忙冲身侧的王公子护卫说到。
两护卫互相看了一眼,也觉有理,赶忙上前扶住那王姓公子。
“你们抓住本公子干什么,还不快去抓那刺客,竟然敢行刺本公子,本公子定要叫你好看。”说罢直接拿起身边的酒壶朝少年扔了过去。
少年眼疾手快,躲过了酒壶,却被酒水给溅了一身。
这时,旁边座位上另一个年青公子跳了出来,“龟孙子,既然王大公子想看你下跪,你就跪一个给他看嘛,消消他的火气……”
另一桌上的青年也同意,“我们王大公子没能抢到那十个名额,心中定然是十分不舒,看着佳人即将入别人怀抱,是我也会气疯的,你就让他开心开心吧,哈哈哈哈……”
“跪下,跪下……”旁边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公子哥尽皆鼓起掌来。
下边的看客们早就注意到了这边,发出了窃窃的议论声:“这不是县丞王大人家的四公子嘛,他竟然都没抢到这十个名额,听说他钟情于罄亭苑今年的头牌婉儿姑娘,怪不得会这般失态了......”
“你知道什么,凭王家的权势还能抢不到名额?我听说是县丞大人亲自出手阻拦的,我看也是,这青楼出身的姑娘怎么可能进的去他王家大门。”
“唉,你们说,这王公子是县丞府的人,这李然是李老鬼的孙子,而李老鬼背后又是郡守大人,你们猜,真要打起来,谁会比较吃亏呀?”
“这还用说,王公子毕竟是县丞大人的公子,而他李然不过是郡守大人身边一条狗的狗崽子,怎么能相比呢。”
“这可不好说,郡守大人毕竟是县丞大人的上级,就算是他身边的狗,那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轻易能得罪的。”
“你们管那么多干什么,反正有好戏看就是了......”
......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那少年李然面不改色,甚至是略带微笑的掀起长袍,“扑通”一声跪在了那王公子面前。
“各位公子不就想看小的跪嘛,多大的事,小的还能跪着走路呢。”李然一边说,一边像只呆头鹅般摇摇晃晃的向前行了几步,引得在场所有人的哄笑,那些坐着的公子哥更是一个个笑的前翻后仰。
“好,好,干得不错,有赏......”那些公子们也不吝啬,一个个向李然抛出了散碎银子作为打赏。
李然则高兴的用衣袍接住那些碎银子,大声道着谢。
这段插曲似一个开胃小菜,给人暖了暖场子,很快便迎来了今日的真正盛宴。
一梦楼的老板也就是老鸨柳三娘为大家作了开场欢迎致词,她今日穿着一条深红色镶有金边的留仙裙,华美而又瑰丽,教人不敢直视。
如果柳三娘用盛开的牡丹来形容,那么接下来出场的三位姑娘便是雏菊、荷花以及寒梅,富贵中不失清新,瑰丽中又不失淡雅。
首先由罄亭苑的婉儿姑娘为大家带来了一曲《吴宫秋月》,真可谓是余音袅袅,绕梁三日而不绝,赢得了众人的一致赞赏。
再是一梦楼的清琏姑娘为大家表演了一支《惊鸿水袖舞》,似惊鸿飞起,又似行云流水,看的众人目瞪口呆。
最后是广寒院的兮芠姑娘给大家带来了一首《夕风落花述》,歌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述,直让人潸然泪下,不能自已。
虽然围观人群对于三者的支持度都不相上下,但真正决定排名的是那十名竞价者。
最后公布的分数,广寒院的兮芠姑娘不知是曲风太悲还是真的逊人一筹,只拿了个第三,而一梦楼的清琏姑娘以二票的优势击败罄亭苑的婉儿姑娘,获得了本次的花魁称号。老鸨柳三娘似乎对此早有预料,笑靥如花,继续主持此次的花魁花落谁家的竞价。
出人意料的是,最终是由天湖绸缎的老板以两千两百两白银的价格收入了囊中,果然是年纪越大越不在乎身外之物,毕竟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还不如花了省心。
晚上戊时左右,一梦楼才渐渐恢复了往里的高冷,而由于受摘得花魁的影响,楼里的生意竟较过去好了许多,只可以说人满为患,这着实让老鸨柳三娘喜笑颜开,芳心大悦。
又过了一个时辰,李然才从忙碌中获得解脱,心满意足的向自己房间走去,准备好好休息一番。
刚从主楼宴宾楼后门走出,一个清影便赶将上来,从背后拍了他肩膀一下,不用猜他便知道是谁。
“猜猜我是谁?”一个少女故意压着嗓子,伸直双手,装成一副厉鬼的模样。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小的愿献上全部身家,望好汉笑纳,饶小人一命。”李然故意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将手中的布袋高高抬起。
少女一把抢过布袋,在手中甩个不停,“不玩了,李然哥,今天那帮公子们真坏,怎么可以这样欺负人......”少女的嘴巴翘得都快碰到自己的鼻尖了,一副很不开心的样子。
“傻子,你哥哥我是那种拘小节的人吗?俗话说,大丈夫肚子里能划船,船头坐着小雪儿。”李然一脸笑嘻嘻,对此事浑不在意。
“讨厌......”少女脸颊微红,转溜着眼睛,“那,那还有句俗话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呢,你怎么说?”
李然假装挠了挠脑袋,从口袋中又拿出一个布袋,“如果,膝下没有黄金,只有银子可以吗?”
少女这时才意识到什么,忙打开自己手中的布袋,里面满满的竟全是小石块。
“你这个骗子,好的不学竟学坏的......”
边说边拿自己的小拳头往李然的肩膀上锤,但是又不敢太用力,最后倒像是替他在捶背似的。
“以后不管怎样,我再也不许你跪下,不管是为了谁,明白吗?”少女背对着灯火,眼角微微闪烁着光芒。
李然温柔的抓起她的一双小手,随后伸出一只手掌,“我李然向蒙小雪起誓,今生除了向父母尊长外,再也不会向任何人跪下,否则让我孤独一世,不得善终......”
少女听罢赶忙甩开李然的手,向天空合掌,“老天爷,请您不要当真,他刚刚说的话我们全部收回,麻烦您了。”
李然听罢有些无语,心想雪儿还真是善良,不忍心看到自己受到伤害。
念头未落,却看到少女向他责怪道,“你这起的什么誓,怎么惩罚的人是我呀。要是你随随便便下了跪,那本女侠不就性命不保啦……”
李然转念一想,觉得她说的似乎有点道理,刚想挽回两句,却突然出现了几个不速之客。
“吆,小两口又在秀恩爱呐。你们以后可得多学学,看看我们小雪,多聪明呀,抱着的可是少楼主的大腿......”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带着两个花枝半展的少女走向李然他们二人。
李然看也不想看那人,面色转冷,“这里不欢迎你,赶紧滚。”
“是是是,我的少楼主大人。”那女人嘴上说着是,但是脚步却没停下的意思,“我说两句话就走,不会耽搁你们二位的。蒙小雪,我是真的不知道说你聪明呢还是笨好,他李然虽然是李老鬼的孙子,可却不是我们柳老板的孙子,这说明了什么你还不懂吗。这一梦楼从来可都是姓柳的,恐怕要让你失望咯。”
“不用你拿你那肮脏的心来替我考虑,我蒙小雪说什么做什么都是由着自己的本性,可学不来你那逢场做戏、逢人叫爹的本事。”少女恶狠狠的反击到。
“你,你......”那女人就像是被踩中了尾巴,气到面目狰狞,说不出话来。
待蒙小雪说完,李然便已拉着她离开了这是非之地,完全不给那女人再发挥的空间。
走出了很远,蒙小雪依旧气愤难平,嘴里直嚷着,“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李然却面色平静,转移了话题,“我数过了,加上今天这里的二十一两,我们差不多已经攒了一百三十三两,距离可以给你赎身还差六十七两......”
蒙小雪听到后,瞬间也面露喜色,“这么多?那就只差六十七两,本女侠很快就能恢复自由之身啦?”
李然哑然失笑,这或许就是蒙小雪总是喜欢以女侠自诩的原因吧,他心中更是暗暗发誓,一定会尽快攒到足够的钱。
“对了,李然哥,有件事我总是觉得很奇怪,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今天那沈雁儿倒是提醒了我,李掌柜他真的是你爷爷吗?”蒙小雪有些疑惑又有些担心。
李然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这还用说嘛,整个安平郡的人都知道他是我爷爷,不是吗?”
蒙小雪听罢像是长出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希望我的直觉是错的。”
李然不经意的问道,“什么直觉?”
蒙小雪有些不好意思想要搪塞过去,却还是磨不过李然的死缠烂打,最终说道,“我总觉得李掌柜看你的时候有些怪怪的,不像是爷爷看孙子的表情,倒像是看一件宝贝似的。”
李然敲了敲她的脑袋,骂她想的真多,然后将她送回了后院左侧小楼,自己则缓慢的踱步回到右侧阁楼自己的房间,脑中不禁想起了与蒙小雪初识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