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树林中穿行，走了许久，终于离开了林区，上了一条土道。土道平整，四野颇为空旷。毕方和隋香就像坐三轮车一样坐在马车后槽的边沿上，而李牧正坐在槽中心。
“我说毕方啊，”李牧正五心朝天而坐，光是这姿势就快把他的腿掰折了，“这颠颠簸簸的，很难集中精神啊。”
“安静。”毕方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枝柳条，抽在他背上，打得他火辣辣的疼，“心静则静，心外无物。”
这尼玛唯心主义，扯淡呢！李牧心里是波澜层起。自己看漫画、小说里那修道，主人公打坐顶多是没法平心静气，找不到所谓的“气”，换到自己这儿，只觉脚心朝上，掰得生疼。屁股底下一颠一颠的，也快麻了。这别说开泉了，光是坐着，不出一天，就得坐出颈椎病。
隋香嬉笑着说：“李牧哥哥，这开泉最难的就在这里。其实说什么集中精神，感受灵气都是骗人的，根据爷爷的说法，所有人开泉之前都一如普通人，什么特殊也感觉不到。只有开泉的一刹那，才觉得全身经络贯通了。”
“哈哈，那我就放心了……”李牧长舒一口气。就在这时，毕方又轻轻在他背上掸了一下：“不许笑，快练。”
隋香笑道：“哥哥，刚才毕方姐姐把你背上打出一条血痕。”
李牧闭目养神，开口道：“切，她再打我也不怕。”
毕方一听，扬起手中的柳条又要抽下来，毕方未睁眼，只道：“饶命，饶命！”
“咦？”毕方放下柳条，惊道，“你怎么知道我又要打你？”
他嘻嘻一笑：“嘿嘿，这用你们的话说来，大抵就叫‘入神’吧？”
“净是胡说，入神乃是仙人境界，放眼当今天下，能做到的不过寥寥几人，而且不可能只凭天赋就做到。”
“啊这，我随口一说，别当真……我就是估摸着你的性子要打我，故有此一说而已。”
“哼，净耍些小聪明。”
隋香看着眼前的情景，什么也不说，只是嬉笑。金叔一面策马，一面道：“掌门，您也该学习了。”
他点点头，从怀中取出秘籍，不是《封泉》二册，而是一本《附身》男功。
“嗯？”毕方道，“我以为你会选女功呢。”
隋香无奈地皱了皱眉：“我想了一下，当初老祖宗们创立规矩到底为啥捏。隋洛文老先生最讲究‘不拘泥’，却把附身分为两部，这不是大大限制了自家门派的功力吗？”
金叔道：“兴许是如八部天刀那样，因为原刃力量仅次于失踪的天下第一神兵，故被分为八部，落入各方势力保管呢？”
小家伙摇摇头：“爷爷说过，附身一术虽说是咱家的独门绝学，但较之于符灵家的呼符，丁琅家的王不留行和天人五衰，都太弱了。在打斗层面只比衍其门家强一点。我觉得，老祖宗之所以要这样设计，其实是为他人着想的体现。男人只能附身阳，女人附身于阴，而被附身之物不会因为这一术而乱了阴阳。”
“这倒有趣，其实附身这一术本身就已经破灭了被附身者的尊严，为什么还要保其阴阳周全？”
隋香道：“姐姐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但怎么也想不出来。不过我觉得，这个术的初衷也许并不是攻，隋洛文家的术也不是为了攻。顺遂老祖宗的这种愿望呢，我决定就学男功。如果学女功的话，那假若附身了大姐姐，她兴许会觉得难堪。”
毕方苦笑，心道：这兴许是正确的选择，但原因并不如香儿所说的。修炼男功的好处在于，以后遇见的追兵大多是男人，打不过还可以附身逃遁，而女性追兵一来少见，二来灵量一般不如男性，凭隋香的天赋和上限大可以将其轻松击败。只是不知，他何时才能摒弃这份纯洁，变成像我一样，即使是像刚才树林里的老妇，也能毫不留情的下杀手的人。
到傍晚，马车逐渐驶上大路，一路平静，未见有任何追兵。一上大路，两旁便出现许多农田，还有不少房舍，便安全了许多。不过金叔还是未掉以轻心，自己叫毕方留守，去村落摸了摸情况，确定没问题了，将马车拉到一个偏僻处，道：“诸位，请换下华服。”
李牧坐了一天，一早还苦不堪言，到了后来索性直接打起盹来了。现在妖界正是天高气爽，可一件衣服穿了两天也实在是难受，李牧迫不及待跳下马车，一脚陷进地里，摔了个狗啃泥。
隋香已经脱了全身的衣服换起来，李牧对他的感觉挺奇怪的，按他本人的意愿，他应该是把自己当女孩子，李牧是应该避嫌的，可是现在他却并没有这个意识。李牧只能把这归结为他年纪还小，兴许喜欢当女生仅仅是从“美”这个角度来说的。
但是毕方似乎不这么想，她想了想，瞪了李牧一眼，把隋香抱到远处的树林去换衣服了。
“靠，这是几个意思，你现在这个状态对我来说不也是小孩儿？”李牧略了远处一下，“说起来这老妖怪不知活了多少年了，说不定已经四五十岁了！”
“少爷。”金叔将一件麻布衣服递过来，李牧接过，看了一眼金叔，尴尬一笑：“啊不是，金叔我不是说您啊……您这四五十还正当壮年……”
“小事而已。”金叔取过李牧褪下的衣服，“嗯。我看您衣服这料子，非常好。”
李牧一边换，一边说：“嗐，哪有你们的绸子舒服啊，哎……”
李牧换着衣服，只觉得身上针扎一般，千百的线头在他身上纵横捭阖，直钻得心都痒痒。李牧感慨，这就是科技的力量，李牧那件校服还是几年前的次料子，现在的新校服穿上更加合体舒服几倍，但就是之前的校服，也远远超出古时候平民穿的布衣。
金叔敛好衣服，手在上头抖了几下，浮在表面的泥便掉了，他这才将其收在一个专门放待洗衣服的袋子里。
“这衣服虽然扎，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而且这种背心儿式的设计，确实凉爽！”李牧看着自己，胳膊精光，前胸几乎露了大半，不觉嬉笑，“嘿嘿，莫非毕方也是这衣服么……”
不久，隋香先跑出来，确实是和李牧一样的衣服。李牧大喜，看着树林深处，过了一会儿，毕方也走出来，上方却多了一扣儿，直封到锁骨。她走到跟前，把衣服交给金叔，看看呆在原地的李牧，肘了他一下：“愣着干嘛？走啊。”
“呃……毕方，你这衣服怎么多一扣儿？”
毕方低头一瞅，脸一红，招手道：“过来，我告诉你。”
“你当我傻啊？过去你又打……”李牧话音未落，毕方一瞬移到李牧背后，手刀一沉，这一次，李牧竟将脖子一偏，躲开了她的手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