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后娘说,可能让二娃的老婆签字同意扣钱,这门婚事就黄了。那让你老大签字,每个月扣工资。大姐直截了当。很坚决,也没有商量余地,后娘愣了半天,她可能想不明白这几姊妹怎么突然不好打交道了。后来,后娘没有办法,还是把她的大娃子叫了回来,大姐直截了当地说,如果大娃不签字,不能每个月扣工资,这事就免谈,后娘要离开陈家,要去打工,我们理解。那么以后大家就没有任何关系。大娃沉默了半天,妈,我问了二娃,二娃说是三万,不是五万。我们大家都齐刷刷地看向后娘,后娘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生病。
(11)生病。
父亲生病并不突然。
一段时间以来,他吃东西,甚至喝水都觉得痛,他自己也没有在意,为了不让我们担心,他也没有给我们说。
那天看他喝点稀饭,都痛得来汗水直冒。
大姐说必须送父亲去检查。
父亲不愿意去医院,说自己一辈子没有生过病,可能过一阵就好了。再说去医院有病无病都要花钱。
我们都急了,什么钱不钱的,大姐和我们态度都很坚决,把父亲送去了县医院。医生简单看了看,就说最好住院检查。
那就住院吧,有什么好说的呢。一周左右吧,各种检查一下来,医生就摇着头。父亲得的是食道癌。
医生已经尽量说得很有同情心的样子了。可对我们仍然是晴天霹雳。不,这不可能呀。伤心和绝望笼罩着我们每个人,几个姐姐哭了好一阵后,大姐说,咱们得送父亲进省城大医院。总不能够就眼睁睁地看着父亲离去,而什么也不做吧。哪怕有一线希望。
当天,大家分头行动,把能够凑到的钱全部带上,大姐说。是的,钱是必须凑的,可从哪里去凑呀?
没有想到我回家的时候,妻子已经给我准备好了一万一。
妻子说,这是学校老师和同学的捐款。
你?
刚刚喜出望外的我,一下子又跌入了冰窟中,我实在太震惊了。
妻子说,上次为后娘的二娃凑钱,已经找过所有亲戚包括同学,包括表叔,这次完全没有办法了,只有找学校,学校说不可能借钱给私人,学校可以用工会的名义发动老师和同学捐款。
你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一下?
我的声音提高了,我无论怎样也是不愿意在学校弄得来风风雨雨的。
怎么跟你商量?来得及跟你商量吗?
妻子也气了,你以为我愿意找学校?求人家同情?你就是觉得没有面子!妻子的声音也提高了,这是你爸的救命钱,你觉得没有面子就退回去吧。
我一屁股跌坐了下来,我得控制我的情绪,得控制。
这几天快散架了,眼下,如此要命的时刻我们还吵什么呀,我觉得自己脾气有点怪,如果不是她全力凑钱,那不是更糟糕嘛,像上次为二娃凑钱,她把她兄弟结婚准备修房子的钱都先借过来了,她兄弟婚期都推迟了,我还怎么去责备她呢?是我自己脾气怪呀。
我应该感到内疚,可拿着这钱老觉得有些不对,具体哪里不舒心,我自己也说不出来。
我闷了几分钟,什么也没有说,也来不及说,立即去了医院,当天我们就把父亲送到了华西医院,这可是号称整个亚洲最大的技术力量最雄厚的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