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陛下，应当是今年春闱一举夺得探花的那位。”主管太监连忙道。
“探花……”封烨仔细回忆了一下，这才恍然大悟。
此人他是见过的，当日庭试之时，隔着幕帘，他也能隐约看出此人相貌不凡，气宇轩昂，当时便对他高看一眼，没想到到最后，他竟然真的夺得了三甲。
“快请进来吧。”封烨道。
“是。”
不多时，一个相貌堂堂的男人走了进来，朝他行礼：“臣，尚书侍郎张忧之参见陛下。”
光是从他一举一动，行礼参拜的礼数来看，此人必定是受过良好家教的，再加上他这一身不凡的气质，封烨虽未看清他的脸，但也下意识认为，这必定是世家子弟。
只是这京城里的世家子弟里，有这么一号人物吗？
他自顾自的想着，却丝毫没留意，一旁吴大人抬头看了张忧之一眼，便瞬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朕记得你。”封烨全程语气尽量柔和：“探花郎，看你谈吐不凡，不知是谁家公子？听闻探花郎容貌不凡，这倒是也想睹一睹你的风采。”
闻言，张忧之明显一怔，而后缓缓抬起头来，似有若无的看了他一眼，而后再次拱手低头：“臣出身草莽，不值一提。”
然而仅仅是这么一眼，却足足让封烨在原地愣了良久。
这人，怎么长的和她母妃如此之像？
他回过神来，还想再看得清楚些，不由得上前几步。
然而张忧之却应声后退，最后跪了下来，上半身伏在地上：“臣不懂礼数，若是有哪句话惹怒了陛下，还请陛下责罚。”
身旁众人看着，也难以理解封烨为何突然如此。
毕竟在其他人眼里，封烨还是那个沉稳，手段老辣的年轻帝王，不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
故而主管太监连忙出声提醒，笑着打圆场：“陛下，这新科探花刚刚入仕，陛下若想瞧他面容，今后有的是机会，不急于一时。”
封烨这才算是回过神来，将迈出去的半只脚收了回来，闭了闭眼，努力让自己清醒些。
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眼前这人或许不过只是和母妃长得像了些罢了。
这天下长相相似之人千千万，应当只是碰巧罢了。
如此说服自己，再次睁开眼时，他恢复如初，像是自嘲似的轻笑一声，而后再次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张侍郎，你今日进见，莫非也是为了水患之事？”封烨开口问道。
“是，陛下，微臣刚刚听闻，河西难民流离失所，与当地官府起了冲突，死伤不少，现如今难民暴起，只怕要闹出大事来。”张忧之回道。
闻言，封烨瞧了他一眼，又瞧了瞧一旁站着的另外两人。
好嘛，他做皇帝的消息竟还没有他们灵通，也不知底下人究竟是做什么吃的。
吴大人紧张兮兮的抬头看了封烨一眼，故意开口问：“张侍郎，你是从何得知这个消息的？”
张忧之闻言，不见急躁，规规矩矩的跪下解释：“不瞒陛下，臣的家乡便是河西附近，此次河西水灾，家人怕臣担忧，故而让人快马加鞭送了家书来，信中曾提及此事。”
“原来如此。”封烨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吴大人，又看了看他：“起来吧。”
而后四人就此事展开讨论，共同制定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救灾计划。
在这期间，封烨总不由自主，有意无意的会留意张忧之的举动，仿佛他天生自带吸引力，总能吸引他的目光。
并且，四人讨论之时，张忧之虽很少发言，但每每开口，总能将事情的思路引导向另一个新的道路上，每每都让几人眼前一亮。
直到救灾工作制定下来，就连封烨也不得不对这位探花郎另眼相看。
原本只以为他是个聪明人，没想到竟然聪明到这个地步。
从他进门到最后，看似谨言慎行，实则举手投足，一言一行皆有章法，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有关键性的作用。
这样的年纪，有这样的谋划和教养，实在不像寻常人家能养出的孩子。
更像是皇家的孩子。
封烨眼神沉了沉。
一番讨论过后，封烨亲自捉笔拟写了救灾计划，而后让身边主事公公吩咐下去，以观后效。
临走之时，他朝正在向自己行礼告别的张忧之招招手，示意他留下来。
张忧之明显愣了一下，但也没有多问，便乖乖站在了一边，等候吩咐。
吴大人二人见状，也回头望了一眼，正要转头离开，只听封烨不急不徐的开口。
“二位大人走得急，有东西忘了拿了。”他示意身边的小太监：“你去将东西给二位大人送过去吧。”
“是。”
说着，小太监在他的眼色指示下，将地上摆着个两个蒲团拿起来递了过去。
“陛下，这是……”二人有些不安。
“二位大人年纪大了，这东西说不定以后还能用得上，拿回去留个念想吧。”封烨看似和善的说。
其实这哪是什么留念，分明就是让他们摆在家里，时刻警醒，不要忘记今天发生的事情。
但即便如此，二人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不光收下，还千恩万谢的道了谢，这才得以离开。
书房大门重新合上，一时间，整间屋子里只剩下封烨与张忧之，安静的呼吸可闻。
冷不丁的，封烨突然发问：“张士郎可知朕是为何将你留下？”
“臣下不知。”张忧之回。
“不知？”
封烨猛然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身来，缓缓走下去，围着他瞧了几眼。
在此过程中，张忧之全程目不斜视，时刻遵守礼节，并且没有丝毫的慌乱。
一旁的几个太监不由得为他捏了把汗。
一般来说，陛下虽然心目不定，但也从来不会单独留下哪一个臣子训斥。
今日陛下突然如此，虽不知究竟是何理由，但看陛下的表情，应当不是什么好事。
封烨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在被凝视许久后，张忧之恭敬开口问：“敢问陛下，留下臣可有什么事？”
谁知封烨忽而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