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到了甄府,先睡了一觉,起来后,沐浴更衣,甄逸的妇人张氏给三人接风,大盘子之间摆着碟子,碟子之间摞着碗,一桌子三十多个菜,这是当地顶级的客气和诚意。甄逸病重,张氏就是甄家的实际掌权者,此女三十多岁,柳叶眉,杏核眼,小嘴巴,是个美人,只是颧骨高耸,稍微破坏了美感。
酒菜都上齐了,几个人攀谈起来。张氏举杯,对朱停和华佗说道:“朱大人和华神医来到甄家,甄家不胜荣幸,真是蓬荜生辉,甄逸病重,不便见客,我代表他敬二位一杯,请。”
朱停和华佗一饮而尽,张氏和甄藩也一饮而尽。张氏看二人喝酒豪迈,不做作,很有好感,对朱停说道:“朱大人,外面盛传,朱大人带领的八百义勇,平叛乱,一战而降八万黄巾军,我以为朱大人定是一位用兵老矣,杀伐决断的刚烈粗犷汉子,今日一见,却是一个白面书生,实在是令人感叹,自古英雄出少年,卫青霍去病故事,太史公诚不欺我啊。”
朱停笑道:夫人谬赞,其实我从小就在父母的饭庄长大,也没有出去经风雨见世面,整日游手好闲,鼓弄些奇技淫巧,自是面色白些,打仗的那段时间,倒是晒黑了,也疲惫苍老了些,有了些夫人所说的粗犷样子,结果这些日子在山寨待着,无所事事,结果脸色又回去了,真是天生小白脸的脸,却没有小白脸的命啊。‘’
众人听了朱停的话,不由大笑。甄藩说道:“不瞒夫人,我刚见到朱大人时也吓了一跳,以为是朱大人的子嗣,后来才得知,是朱大人本尊。真是吉人自有天相。”
朱停笑道:“我就是成天吃得比较好,没心没肺的傻乐呵,倒是华佗兄,成年累月风里来雨里去,风餐露宿,却仍然仙风道骨,一尘不染。”
华佗接话道:“结果一去你的饭庄就露馅了,连我自己带着徒弟都喝倒了,吃了一盆西域大葡萄才解了酒,结果就上了贼船,成了你的人。”
张氏大笑,对华佗道:“久闻华神医大名,不得相见,听闻华神医要来鄙庄,本有些忐忑,思量华神医云里雾里的人物,想必有些矜持,今日一见,真名士自风流,在下佩服,来,我敬华神医一杯。”
华佗酒量本就豪爽,这些日子在帽儿山更是仿佛泡在酒缸里一般,酒量已经不亚于朱停,对张氏举杯,一饮而尽。
四人把酒言欢,直到张氏和甄藩不胜酒力,张氏才叫下人拿来葡萄等新鲜水果,四人才吃些葡萄,回房休息。
第二日清晨,朱停和华佗元气满满,在甄藩的引领下,来到甄逸的房间。甄逸年纪三十七八岁,是个美男子,气色还好,方脸大眼,目光炯炯,就是眼袋有些大,也有些黑,想必是病痛的折磨。三人寒暄一番,华佗问甄逸:“甄大人平日哪里不适?‘’
甄逸道:“平日还好,就是遇到骑马,胃痛,饮酒,吃好吃的东西,尤其是生气,胃部就剧烈疼痛,有时能痛两三个小时,皮肤发白,出冷汗,呼吸困难。平时倒是没有什么问题。”
“甄大人平时爱吃什么东西?”
“卤煮下水,每餐必吃,浓茶,每日必饮。蟹黄,蛋糕也很爱吃。”
华佗点点头,给甄逸把脉,又看了看甄逸的舌苔,摸了摸甄逸的胸骨和胃部。
华佗接着又问了甄逸一些问题,甄逸都如实回答。华佗询问完毕,要来竹简和笔墨,写了一个方子,主要材料是丹参,檀香,砂仁和蜂蜜,让下人去抓药。然后取来银针,给甄逸针灸治疗,而后给甄逸按摩。下人抓完药,华佗给甄逸熬药,熬药时间很短,只有半个小时,让甄逸服下,华佗和朱停便告退,让甄逸休息,消化药力。华佗吩咐张氏,不要给甄逸吃卤煮下水和浓茶,蟹黄和蛋糕也不要吃了,平时以清淡为主,多吃些水果,新鲜蔬菜,大豆和海鱼。
待到半天后,华佗再去熬药,针灸和按摩。
如此这般,待到第二天,甄逸气色便好一些了。待到第三天,甄逸的黑眼袋便消失不见了。见甄逸病情得到控制,华佗也长出了一口气,朱停更是神乎其技,不禁问道:“元化,甄逸到底得的是什么病啊?
华佗道:“民间叫鬼击症,医学名叫心绞痛。之前我也不太确定,如今通过三天的治疗,可以断定,就是心绞痛。”
华佗道:鬼击症分为典型症状和不典型症状,典型症状是胸骨体上段或中段之后的压榨性、闷胀性或窒息性疼痛,亦可能波及大部分心前区,可放射至左肩、左上肢前内侧,达无名指和小指;不典型症状疼痛位置可位于胸骨下段、左心前区或上腹部,放射至颈、下颌、左肩胛部或右前胸。此外,不典型的心绞痛还需与食管病变、膈疝、溃疡病、肠道疾病、颈椎病等所引起的胸、腹疼痛相鉴别。所以我才迟迟不能确定是否为鬼击症。所以我花费三天时间来甄别和排除其他病痛,得到结论就是心绞痛。
于是华佗把此病的注意事项告诉给甄逸和张氏,并和朱停在甄府又呆了十多天,彻底将病治好,去根。
华佗每日治疗,熬药,针灸,按摩,朱停也没闲着,待着没有事情做,就和甄逸一同下围棋。反正下围棋也不用动身体,对甄逸的病情没有影响。华佗也赞同朱停和甄逸下棋,可以转移病人注意力,减少病痛的折磨。两人棋力相当,是一对好对手。二人平日都是温文尔雅的绅士,到了棋盘上,却变身成腹黑阴险的阴谋家,暴露了本质,刚开始还能装模作样,不言不语,不知谁开了个头,一下子两人天性释放,不但招法阴损暗黑,大坑套小坑,大圈套小圈,毒药配迷魂汤,而且嘴里也不闲着,诸如什么臭棋,臭不可闻,你下的是围棋吗,我领先你十目就是你绝望的天堑,你想借尸还魂啊,你死不死啊,你都输到姥姥家了,还下啊,我闭着眼睛下,都能把你这块杀了,还不认输,挺顽强的啊,洗洗睡吧,还不落子,我都快睡着了,就你这种选手,还要和我下,你完蛋了,你坏菜了,你狗逼了。
这些尖酸刻薄,毫无美感和温度的话语,不停的从二人的对局中出现,如此自然,如此天经地义,如此契合,二人的了解和友情就在这些不堪的对话中得到了巩固和升华,真是金花对银花,西葫芦对南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