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俩一直逃到荒了人的村子里才敢停下来歇息。
两人瘫倒在一座屋檐下,天又要黑了,今晚就在这里落脚吧。空信迷糊睡去了,是拉着梵汐的胳膊喃喃说着话睡去的。梵汐看了一晌睡着的空信,以前总想尽办法欺负他,现在心疼他了,把他挪去屋里的光板床上躺着,转身才走几步,床嘎嘣裂开,空信掉地上了。他惊得张嘴,以为该听到空信大声叫唤了,那小子却睡得死猪一样。
梵汐将光板铺在地上,无奈生起一堆火。
这以后兄弟俩继续留在望朱,放眼天涯无处可去,惟有原地等候。
也不能完全枯等下去,那日神殿发生的动乱像谜一样拉扯兄弟俩的好奇心,还是要弄弄清楚的,就在静观了几天后,趁夜偷溜进望朱城,掩耳盗铃一样,以为这样不易叫夏丙基察觉。进城见一个卫兵都没有,怀疑夏丙基早就弃巢而去了,为证明这个猜测,他们甚至想溜进神殿里去瞧瞧。
正当他们打这个主意时,身后蓦然传来一平静女子的声音:“你们想被夏丙基抓吗?”
能这样提醒他们的是敌人吗?当然不是,转身看明白后果然不是,但许久才认得出来,来人是……
“娃娃?”梵汐说。
“挺像。”空信说。
“不是。”
“是挺像。”
“你们真废话。”当听对方再度开口就更不是了,而且她挥起一只手腰身曼妙一转,竟然会法术,术光缠绕中带着他们一起消失了。
“是芳姬前辈!”辽阔白草地上聚集着一群人,烧着微弱的火堆,他们中的几个站起来张望着说。她走在前面,她身上披着光那样耀眼,使得别人一时半会没发现她身后还跟着两人,况且那两人跟得较远。
“梵汐、空信!”花龄指着走近来的两人叫唤,然后同好事党的几人率先围了上去。
兄弟俩不敢相信候鸟失群的日子就这样结束了。所有幸存下来的小采仙都聚集在这里,还有两个凡人,一个是像梵汐和空信一样被芳姬找到的昭信,一个是提伦。关于提伦的遭遇,还很值得一提。
“我第一个赶到望朱的,我以为可以换条性命。”提伦说,他主动找兄弟俩攀谈,空信是没有心思搭理他的,像梵汐心里记挂小丢一样,他记挂小弃,而小弃比小丢更加生死难测,她是被夏丙基抓去至今杳无音信的。
“你们什么时候到的望朱?也跟我一样想法吗?”提伦问。
“没你那么伟大。”梵汐懒懒说。
因为他们兄弟的到来,原本死气的人群最起码聒噪起来了。他们都跟兄弟俩问:“你们有你们师父的消息吗?”原本兄弟俩也想这么问他们的,无奈笑一笑摇头。
“那小弃呢?”
空信就默然走开了,显得逃避。
梵汐说:“被夏丙基抓去了。”
“嘘!”林千千慌张地朝一个方向看了看,那里坐着灭幻,落寞的侧脸,紧闭的嘴唇,虽然沉着头,他的耳朵是听着的。
“他怎么了?”梵汐感到极不理解。
林千千就拖他到一边说话了。
“十分惭愧啊,我们能活下来,是靠出卖了一个消息。”林千千以她特有的悲痛口吻道。
“你们出卖谁?”
“小弃。”
“啊?”
“不是,也可以说是映暹前辈。”
“你们到底出卖谁?”梵汐显得极大不悦了。
天啊,这个以往堪称神痞一样的梵汐,肃穆起来怪吓人。
林千千干望着他许久不说话,无言以对。
如果不是突然注意到一旁静静站过来的路娜贝莎而岔开神去,梵汐是会继续追问的,而林千千就没有时间慢慢组织语言了。
梵汐凑近贝莎瞪眼瞧着说:“你不是……”
“还活着。”贝莎没有了往日的活气,虽然还活着。
“我替贝莎前辈说吧。”像跟屁虫一样比以往更黏她的婉心悄悄说。
梵汐就望着婉心,贝莎一撩身走开了。
“以前一直以为那个血冥稀罕她是闹着玩的,想不到他是真稀罕她!你知道吗?那个血冥差点帮贝莎前辈救了我们所有人。”
“什么?”梵汐略不屑,夏丙基的三条狗怎么还有一条变节了?见婉心要继续讲,梵汐突然觉得另有要事,便说:“看来故事挺长,你先等一等。”他转向一旁寂然伫立的林千千,“你刚才还没回答呢,怎么回事?”
“哎。”林千千叹了一叹,扶着他的手臂带他走得离人群远一些。
“我们也是听颜采薰推测的,小弃是能解你师父沉眠咒的人。夏丙基用我们所有人的命威胁灭幻说出你师父沉眠咒的秘密,其实这已经不是秘密了,谁都知道,映暹前辈要一女子对他表真心才能解咒。也许灭幻不讲,夏丙基也能得到风声的。但是真没想到,夏丙基仅仅知道映暹前辈需要一女子解咒,就去抓了小弃。对了,你说下时间,看是在那之前还是之后。”
当然是之后,说明颜采薰的推测是对的,他们都是背着灭幻议论的,可能会有对小弃不利的事情发生,而对映暹前辈就更不利了。现在小弃被夏丙基抓去的消息不能叫灭幻听见,他已经表现得相当自责了,自那天后没开口说过一句话,如果再让他知道……
“别说知道吗,不能说。”林千千告嘱梵汐,稍后也去告嘱了空信。
“原来我们是最后得知师父秘密的人。”梵汐到空信面前感慨,“只要他能平安带着小弃回来,我不怪他。”梵汐自言自语一样。
“小弃还有命活吗?”空信哀寂的语气道。
“她命大着呢,你那天不是没看到,夏丙基宣告师父死了,她都没被吓死。”梵汐开完这个玩笑,就拍拍空信的肩挨着他坐下,把自己好打听从小采仙那里听来的关于神殿动乱的事情讲给空信。
“他们真命大,用出卖消息躲过了一劫,后来又盼来了救星,就是那个所谓的芳姬前辈。”
事情发生得挺紧密,在提伦被抓去神殿的不久,娃娃也落网了。现在看来她是自投罗网的,直到危急一刻,她才猛然暴露,她原来早是芳姬了。夏丙基的脸色多难看,在他以为没人能反抗他时,忽然模样狼狈得像乞丐女一样的娃娃摇身一变,变得束发簪冠,灵裘拂身,一袭高贵的抹胸长裙,手持宝杖。
她到神殿的时候,提伦已经被关两天了,肩上停着只鹦鹉。就在牢室被打开的瞬间,鹦鹉飞了出来,径直扑落在闪身不及的血冥怀里。达佩伽和研竹都看着呢,鹦鹉变作了美丽妖娆的路娜贝莎。这使娃娃没来得及被关进牢室,就见了一场好戏。
一面是达佩伽和研竹围上来,一面是提伦迅速从牢室里跑出。这哪是什么牢室,只是神殿上层的一间密闭暗房。达佩伽和研竹负责看守这里,纳普伽负责巡视整座神殿,而血冥负责调配他们。
“贝莎……”血冥脖子被路娜贝莎妖娆的手臂缠住,他扶扇翩翩的沉稳不见了,脸色异常惊慌难看。贝莎冲他笑着,笑得妩媚讨好,轻轻吹气一样说:“多谢你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