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中午,神都金玉酒楼中,人声鼎沸。
一间雅室中,八个人围着桌子坐定。
这是六人组外加两个监督员最后一次聚餐了。
秦穆自顾自到了一杯茶一饮而尽,转着茶杯率先开口道。
“和大多数御林军一样,刘元正此人身家清白,祖上是玄武之变时从龙的一名参将,其父任御林军左羽卫都统,后来因涉及党争流放,家道中落,他也曾前往北境戍边。博得一些军功后回到神都后,许是使了些银子,才当上了左羽卫旅帅。”
太宗是三子,圣朝立朝时干掉了两个哥哥才登基,对于这一段不仅是百姓,皇室中人更是讳莫如深。
秦穆拿起一块点心咬了一口,似有些漫不经心的继续说道。
“神都百姓居不易,站上上杀得了敌人,却躲不过柴米油盐。似他这般辛苦三年,也不过在遇济坊买了一座小宅院罢了,出事之后,他的妻儿无所依靠,便出神都回到泾阳老家去了。此人来往孤僻,没有生前故交,唯一与他来往紧密的是一个姓周的绸缎庄老板,不过出事之后,此人已下落不明。”
说到这他泛起一丝苦笑。
“朝廷下了通缉令,可此人早已遁出神都,若他是个凡人还好,倘若是修者。圣朝治下七十二州,黎民兆亿,想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众人沉默无言,看来秦穆这边的线索也断了,陈辰不禁有些失望,沉吟片刻,开始讲了他们这一行去往皇城后发生的事。
听到作诗之后白嘴炮露出了嫉妒的神色,听到了玄宗的封赏,红砂淡淡点头。
“看来此案已了。”
大家都明白了红砂话中的含义。
当玄宗让陈辰代行工部侍郎这一官职的时候,很多事情就已经注定了,无论是否有作案嫌疑,陈辰都只能说没罪。
皇家的声誉,不允许出现以子谋父的事情出现,更不容区区一个右散骑常侍来诋毁。试探永王也好,监视他也罢。陈辰的作用只是一块石头,抛于水中问路,但凡能泛起一丝浪花,都是一种有价值的利用。
当讲到灯火尽灭,刘公公请罪时,秦穆忽然神色一变,变容阴沉下来。
“灯无芯而灭,原来如此。”
陈辰本还有些疑惑,可当听闻这句话后犹如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豁然开朗。
他终于知道了幕后黑手。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凶手是皇子中的一个,其中以四皇子永旺王嫌疑最大。
可还有一个人,能在太子和二皇子斗争中获利。
他就是玄宗,圣朝的皇帝陛下。
他想起了刘元正魂飞魄散之前所作的一个动作,其实并非噤声,当时他在用自己的状态形容一种人。
白面而无须。
在这个时代,只有一种人具有这样的特征,那就是太监。
太监能传圣旨,调动守卫,能施术调开弱水,带刺客进殿。
陈辰的脑海中浮现出白眉垂肩的刘公公。
太监无后,而且圣朝,即便是儒家的大臣们也要屈于皇权之下,更别提这些天家的家奴了,一旦犯错乱杖打死都只能说是皇恩浩荡。太监不是凶手,却可以是帮凶。只有皇帝,才能指示太监。
无心之人,烈火焚身。
心属金,为五脏六腑之君主,周身之主宰。无心之人本来就会死,也用不着烈火焚身。
既然如此,那这里的心指的不一定是真正意义上的心脏。
善心、恶心、良心都是心,还有忠心。
这一句话真正的意思。
是没有忠心的人,烈火焚身而亡。
他似乎看到了,未央宫中一片黑暗时,玄宗阴冷的目光扫过大殿上的每一个人,在判断谁是忠辰,谁是奸臣。
陈辰忽然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他想到在上元节后的第二天,玄宗还在坚持上朝,言及受命于天,无惧小小。百姓们看到有这样英明果敢的皇帝,何愁圣朝不兴旺,而那些无用的儒臣们则受到了百姓前所未有的鄙视。
想通了一切,陈辰不由露出了一丝苦笑,他终于见识到了什么是帝王心术。
在这一瞬间陈辰觉得自己就是个小丑,什么破案擒凶手,还查到永王的头上。
一切的一切,都是这位玄宗演的戏,为了整顿朝纲,两党死后所有的位置都忠于这位陛下。
可陈辰有有些愤怒,那些忠心耿耿的御林军何其无辜,直到最后一刻,他们还在拼尽全力保护着陛下。而在这位陛下的眼中,这些人命如草芥,上元节的当夜,他甚至在笑看着这些人燃烧殆尽,得意的施展着自己的帝王心术。
朝堂之上的衮衮诸公,看清此事的寥寥无几。他想起了郭羽那意味深长的微笑,想起了贺老最终的嘱托,洞察真相的他们,出于某种原因,只能当这位皇帝陛下的配角。
陈辰双拳紧攥二话不说,秦穆也是脸色阴沉。
众人看到二人这副模样也猜到了他们因该知晓了某些东西,也不再多言。
却是白嘴炮打破了压抑的气氛。
“案子结束了,我都饿了,小二,先上二十个猪肘子!”
“我也要,我要吃三十个!”
“我吃五十个!”
“我吃一百个!”
秦穆摇头笑道
“就算你们这两个饭桶吃得下,着也没有那么多的猪啊”
众人顿时哄然而笑。
……、
酒足饭饱。
正阳和红砂两位金童玉女不知道又跑到哪切磋道法,把秦穆抓去当见证人,因为法家向来公正无私。可看到秦穆生无可恋的表情,总觉得他有一种被抓去当婚礼司仪的意味。
恰逢神都东市开市,陈辰提议逛街,剩下的几人欣然应允。
可仅仅半个时辰他就后悔了。
赵柯和柳请两个女生在前面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一会说这个好看,一会说那个漂亮。
不一会,三个男人就成了人行运货车,陈辰的手上脖子上挂满了项链,怀中还捧着一堆珠宝首饰,贵气逼人。聂申的全身则披满了绫罗绸缎,仿佛过冬的毛熊,最惨的是白嘴炮,身后背着两袋核桃杏仁等零嘴儿,两手费力的举着一大垛糖葫芦,这是两位姐姐给陈芙的心意。
两个男人不约而同的看向陈辰,白嘴炮的眼中充满幽怨,聂申的眼中则隐含剑气,其中的意思仿佛在说“嘴贱者死。”
女人的购物热情,不但跨越了朝代也跨越了时空。
正在这时,却有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才想着神都的美女不过如此,却不想碰到了两位可人的小娘子,也不枉来一回。”
只间一位锦袍玉带的公子站在不远处,身后跟着一群青衣汉子,他面容苍白,双眼发青,一幅长时间嗑药加声色犬马的肾虚模样。却有一种深处上位者自带的贵气。
陈辰和聂申一下子将身上的东西堆在了白嘴炮的身上,像两条护事的恶狼站在二女的身前,看向肾虚公子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