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将军府落座于昭城以南的太平街街尾,模样恢弘大气,门口石狮系着大红绸缎,还直立着一排训练有素的守卫,排场非常到位。
夜幕降临,宾客们也是陆陆续续到场。来的大多是些高官,一个个的身着正装,看起来尊贵大气,满面红光,身后还跟着端庄有礼的家眷,活脱脱一副人生赢家的模样。
就是那与同僚交流时的虚伪嘴脸,当真难看。
江荼拉了拉喉间的黑色长巾,将那出彩的面容遮掩,不动声色与那巡逻的卫兵错身而过。
去当刺客,本是要去换身行头的。
奈何她穷,也只能带个斗笠、在身上搭块黑布营造些杀手的气质凑合。以至于在这种诸多华贵衣饰加身的人群中,江荼非常扎眼!
对!非!常!扎!眼!
还没能走到将军府后门的接应点,刚错过的侍卫便传来一声冷斥。
“站住!”
“……”失策。
侍卫满脸怀疑的走到她跟前,刚想叫她把斗笠拿下,她却是先抬了眸子,一双眸子危险而冷漠,带着说不出的尊贵和压迫。
那侍卫一抖,也算是看清了她身上纹路精致的劲装,不知怎么的,猛的跪倒在地,诚惶诚恐。
“这位少爷,卑职得罪。”
被跪得满脸问号的江荼默了阵,不知如何作答,便没理他,直直朝着将军府后门而去。
后门同样是守卫森严,她刚靠近就被人拦下,随后望向后门口立着的婢子。
手中紫色罗帕青菊点缀,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那接头之人了。
“你们家主子不是请我来吗?怎么?将军府就是这么待客的?”绑着布条的不归直接将身前交叉阻挡去路的铁剑架开,她沙哑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味道。
后门立着的婢子本就焦躁不安,被这声音惊得心头一跳,有些畏缩的看向那压迫力慑人的身影,待看到江荼手中的令牌后,忙上前。
“公子,您跟我来……”
侍卫见此,也没再拦。
这令牌是当时登记任务时得到的。与之一同交给江荼的是一封信,上面写着接应者的特征以及任务安排,步骤过分的有些多。
步惊风路上时还笑话过,这任务之所以能排的上丁字级,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乱七八糟的要求。
可江荼也只能硬着头皮干。
反正,杀掉人就行,别的不管。
当然,在此之前……
看了眼跟前畏畏缩缩带路的婢女,她微微压了压怀中不归,眉头微挑。
于是,带路之人哑然发现,人不见了!
既然要来此处,江荼自然是把将军府的情况搞清楚了,所以也是轻车熟路的找到了那位将军的书房。——听闻那宝贝就在此处。
她就看一眼,确认下。
将军府的侍卫大多被调去了前院,这书房重地防御相对要松散了许多,江荼却还是费了大劲才小心翼翼偷溜进去。
然后,被里头的情况给震惊得目瞪口呆。
这沈老将军,大概也不是什么只会打仗的蛮子。这书房中除了少数几件安放着的兵器,其余便只剩下书本和古董。
是的,古董。
成色上好的玉瓶,笔走龙蛇的字帖,意境出尘的墨画。
有点按捺不住自己蠢蠢欲动双手的江荼走向红木置物架,却在快要接触到玉瓶时猛然顿住。——她是来找那个可以带她回去的东西的,可不能被这花花物什迷了双眼。
找完再摸!
思及此,她快速在这地方寻了一圈,最后却还是无功而返。
这里并没有她前世见到的碧青砚台,她大概是白来了一趟。
有点头疼的揉了揉眉心,随后伸手触上近处颜色温柔的莹润玉瓶,江荼的眉头微微舒缓了些,还是感觉心灵有被治愈到。
江荼此人是极喜欢古玩的,大概也是受现世家人影响,她看见这类东西,就非常想摸两把。
这也是她于现世被打晕的直接原因。——摸的太入迷。
然后,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后背传来一阵冲力,伴随着一阵剧痛。
她猛的把手里差点飞出去的玉瓶捞回来,转身快速后撤丈余。
来人是个个子小巧的姑娘,手里捏着个小凳子,发上别着颜色清丽的小花,看起来比她矮了半个脑袋有余,瘦瘦小小的,精致小脸上神色镇定,却依旧遮掩不住眼底几分慌乱。
一小只,还挺可爱。
“……”她也许该庆幸这小家伙个子矮,没砸到她脑袋。
江荼安置好玉瓶,揉了揉剧痛的肩头,拇指下意识点上不归剑柄,却又顿住。
“你是什么人?”对面小姑娘发问,满脸警惕。
“啊,来杀你们二小姐的。”江荼叹气,看着她那小脸,脑海中顿时浮现另外一张羞怯委屈的小脸来。
于是不带任何犹豫,聊家常一般直接说明来意。
说得对面一阵默然。
“你不是小偷?”
“不是。”
根本没察觉对面不对的江某人叹了口气,看着眼前和自己那只一样身高一样无辜的小孩,语重心长,“这样随便冲上来很危险的,好在我不杀无辜之人,否则你早就没了。”
“另外,你也是偷偷进来的吧?”否则怎么不敢叫侍卫。
小孩默然,很快调整过来。
“可是二小姐也是个无辜之人,你怎么就要杀她呢?”对面依旧抱着小板凳,一脸不信。
江荼一愣,笑着把兜里的悬赏摔桌上,“一个不服管教心狠手辣的小姐,哪里无辜。”
“算了,我走了,小孩,下次记得别这么莽,”说着,不等人再说话,直接从窗户窜了出去。
留下屋内人神色微暗,将那悬赏布帛塞进怀里。
江荼并不算个好人,却还算有原则。——她一向只杀两类人,一类是敌人,一类是恶人。
不过她倒是忘了,这里和现世不同。现世的悬赏档案都有专门的人收集,一切信息皆为真实。而此处的悬赏人物性格和生平却是任由雇主书写,真实性有待考究。
也正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江荼对悬赏彻底失去了兴趣。
她也不知那所谓二小姐是什么人,但那悬赏本身就存在自相矛盾的地方。
试问,一个不受宠的小姐,又如何恃宠而骄?
当然,她可没耐心为了个任务去调查那些龌蹉后宅里的事情。
所以,接悬赏时付的押金大概是拿不回来了。
至于那沈二小姐会如何报复,这就与她无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