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的屋子旁种着几棵参天的大树，稀稀疏疏地挡住了阳光，考场内的光线就显得有点阴暗，从无数光影下来临的几缕阳光，恰好照在了宁平生的桌上。
一位考官点燃了一盏灯，屋子才明亮了一些。
案上的试卷极厚，像座小山一般，而考试的内容也是包罗万象，从上古世事到算术法令儒道思想，甚至还会出现耕种方面的考核，今年更是特别，其修行上的知识比往常占了更大多数，如先天境初期如何将气开闭门路经府，关于知一境的“一”的理解，通幽境如何在命海中找到星神的位置等等......
若是不熟悉事例的人，怕是一天久坐，答下洋溢满满的一大堆字，也是答非所问，以及算术方面极其耗费识力，甚至神识薄弱者在极尽繁琐的运算之中昏迷而去。不过此次对普通考生最难的是修行方面的问题。
因为来参考的考生大多不会修行，虽说大多数也会温习修行方面的知识，但都是一知半解，其中内蕴一无所知。
这便是此次考核的难度了。
不少考生看到繁杂犹多的题目以及修行的题目已经暗暗流下了虚汗，只觉得有些慌闷，就连那些老秀才们看到题目也眉头紧锁。
宁平生轻轻闭上眼，静止了三秒，让自己保持着冷静的态度，睁眼开卷。
他轻轻翻开卷子，第一道题，诸子百义。
这道题，宁平生曾经在六岁时在正义注疏上读过一次，他还记得那时候娘亲一字一句地慢慢读，时不时看向他，还讲了诸子百义各家的不同和各自的背景。
不过虽说理解有点难，但只是记住却不难。虽过了十多年之久，但此时宁平生却丝毫不差地写了下来。
在写完之后，他又补充了自己的想法和一些前贤的思想，想来应该是不会扣分后，便又准备做下一题。
在眼角的余光中，他发现自己左边有一座位竟空着，想来那人不知何种缘故没有来，只是觉得有点可惜。
当写到修行题目时，宁平生眼前一亮。
他虽无接触到修行，但他知道各个修行境界的不同。
如先天与后天的不同在于气的运用，后天境只能依靠蛮力，而先天境便能运用气，气产生于先天，乃是判别先天和后天的区别，在此境者能以气运物，甚至凝练之后，爆发出强大的威力。
知一境时，明了世间万物不过为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此时最明了的变化便是对于道有了自己独特的感受，不再只是拘泥于气的运用，道法术式，皆有万般变化。
通幽境，曲径通幽，虽未入室，却已登堂。不仅能够飞行，更重要的是已经形成了境，每个人的境皆不相同。意境的区别很大决定了修士未来的发展和能力。
这是他十三岁时，看娘亲留下了的未曾翻阅的古书得来的，其中细细划分了境界，以及如何细谈了如何进入先天境。
而这种修行的书籍若是在外面定会让无数人疯狂，因为许多历史不久的商贾之家倾尽所有财富只为了能够修行，因为修行不仅是权力和地位，对于这些人来说更重要的是能够延年益寿。。
但可惜的是宁平生虽知道，却迟迟入不了先天境。
始终少了一分契机。
而又想到只有少数人才能修行，虽说知道，但能不能修行却是另外一回事。
索性就放弃了。
在过了接近半晌的光景后，此时宁平生已写完卷子的三分之二时，有一脚步声沉稳地在考场外响起。
正在做监考的两位考官正想那来人是谁，大门便被推开了。
门外一缕光线照射进来，让本有些幽暗的考场变得明亮了起来，那人的背影也被拉着许长。
考生们都好奇地转过头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只见一位锦衣青年，不慌不忙地找到了一个空位置，坐了下来。
考场依旧寂静无声，众人忽然停住了手中的笔，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人的名字。
陈龙平。
陈留王之子，出生时，满天色变，紫气东来。七岁时，入先天。十二岁，观沧海，入知一境。十六岁，登天梯，道心通明，通幽境。
更是在幼时便被南方的仙家宗门万剑宗的祖师收为亲传弟子，被誉为百年不足一见的仙剑大材。
众人虽有听闻陈龙平此次下山便是为了状元之名，因为此次乃是
若是状元，便会有当今圣皇赐下的鱼龙珠，更是会有着一丝燕国气运的庇护。
不论那虚无缥缈的气运之说，鱼龙珠，乃上古神兽鱼龙的眼泪结晶而成，价值倾城，若是普通人吞服下去，直接入先天，丝毫无副作用，更是可以明道净心，有人便是一朝得道。也可佩戴在身，防鬼魅恶邪，诸世万法。
而且不管是南方的仙宗大派，诸子百家皆无此物，只有燕国有，而只有每一届的状元才会被赏赐鱼龙珠。
据说燕国的护国神兽便是鱼龙，不过那却是上千年前的事情了，不知如今那鱼龙是否还存活着，所以鱼龙珠每少一颗，世上就少了一颗。
“你来得可真早啊。”
但此时竟又有一人从考场外走了进来，神情不像陈龙平那般倨傲，而是一脸的玩味，语气懒散，白衣白裤，恰似翩翩公子。
众人更加惊讶了，陈龙平的到临早有预告，而眼前这位云七公子却丝毫没有风声，但最重要的是云七去年已是状元，今年怎还来参加？
他先向两位考官一拜以示尊敬，再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
两位考官点了点头，看着这宛如天之骄子的两人，知晓这一届的状元已毫无悬念了，定是两人之中的一人，何况宁七去年力压燕国七律的两位而成状元。
“你来得也不晚。”
对于云七的讽嘲之声，陈龙平只回了这一句，便翻卷如门。
他心想京城里的老怪物果然透彻，竟派宁七来争状元，不过宁七去年已是状元，于情于理那些人都是占了下风的，只管考试便好。
不过陈龙平却猜错了，宫中的老怪物虽有说此话，但云七却没答应，今日来考，也是随着心意，并不是因为陈龙平。
众人只觉得身上的压力大了不少，两人虽是过了半晌才进来考试，但两人都是道心通明，生发明智的存在，跟他们这种凡夫俗子有着天壤之别，此次前二必是这两人。
如此想着，众人只觉得笔墨无砚，那纸上的问题更是晦涩难懂，纷纷苦笑不已，更有甚者，已放下纸笔，出门而去。
不过这一切都没有打扰到宁平生，此时他眉头紧锁，眼神直直地看着考卷，却不动笔了。
这道题，他有些不确定。
关于八百年前，太宗在嘉峪关如何跟魔族的通古斯魔神立下约定停战。
如今世上关于魔神的传说已经很少了，不过据说当今还有魔神盘踞在大陆之北，极寒之地，因为只有那还尚存着魔族生存的根本——魔气，而关于魔神，人们都闭口不谈，只有一些家族宗门中还会藏有关于魔神的事迹。
宁平生只知道八百年前，大陆上的人族与妖族合力将穷凶极恶的魔族赶到极寒之地，而不知道其中具体事项经由。
索性便放弃了。
......
远处从神山之上有钟声响起，如同仙乐降于人间，仙鹤飞舞，齐弦和鸣，万籁俱寂。
一位考官过了一会儿，突然庄重地说道：“时间到！”
诸多考生放下纸笔，等待收卷，而后相继走出。
“今年的题与往常变化有些大，多了些关于修行上的问题，但所幸分值不大，这是为什么？”
“可能与十年大比有关。”
走出考场，有人互相对照考试的答案，或痛诉考试的难度，不过宁平生却丝毫不理会这些，来到湖畔前，等待傍晚的放榜。
湖中有金鳞不时跃起，阳光印照着湖面熠熠生辉，湖水清澈见底。
有一人立于湖前，双手抱于背后，白衣白裤，身上却没有染上一粒尘土。
正是云七。
“考得如何？”
云七并没有回头，手不知从何处掏出一堆吃食，撒落在湖中，便有无数金鲤争相赶往，也有龟鳖之类的水兽从远处急冲冲地划来。
宁平生看了看云七，又看了看湖中，万千龟鲤相竞的场景，想到的却是云七从过了半晌进去考试，再只经过一炷香的时间便出来了，再是刚才在路旁听到云七乃是上届的状元，心想这便是真正的天才，但此时他却问他考得怎么样。
“大体都答上了，除了一些关于魔族的事例，我不太清楚，就只能尽量答上了，怕是考官不喜，扣分。”宁平生如实答道。
“这不怪你，今年有些不一样了。你是如何答天衍算术的第十九道题的？”云七好奇地问道。
“我在古籍上看到一种解法，以日月为棋，天地为盘，山川鸟兽为变数能解出一种答案。但我还写了一种自己的解法，以自己为棋子与世间万物进行博弈。”
云七有些惊讶，他已道心通明，心如明镜，但也纠结了一些时候才写下答案，因为这种变量的运算实在是繁多庞大，日月星辰的行动和变化都被包含在内。
云七故作随意将吃食撒到远处，那些金鲤便跟去远处，他转过头对着宁平生，脸上露出善意的笑容，说道：“云七，我的名字。”
“宁平生。”
“好名字。”
宁平生第一次被别人夸名字好，竟有些不好意思。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云七吟道。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云七听到后，竟又认真看了一遍宁平生，认真地说道：“对不起。”
“没关系，过去了。”
“那你呢？取名云七是不是家中排名第七？那你的兄弟会不会很多，会不会像小说中那样为争家产，兄弟之间斗得你死我活？京城中是不是鱼龙混杂，无论多大的势力，一不小心就会有覆灭的危险？”
宁平生一口气问了许多问题，在他想来，在人生地不熟的京城，既然人家作为天才，对他给与以善意，他应该给与更多的善意和热情，最起码应该主动寒暄，聊些什么。
听到这些问题，云七非但不觉得突兀，甚至一一耐心地回答道：“取名云七是因为我是燕国七律中的第七，家中并无兄弟姐妹，单我独子。不过如今京城势力却是鱼龙混杂，连圣皇都......”
云七闭口不言，神色黯淡。
“那你考得如何？”
这次是宁平生问云七。
云七极为骄傲地说道：“简单。”
“厉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