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就像一次旅程,沿途会遇到很多风景,但最终都要回归。人生也如同一场战争,因为生活说起来时容易,但做起来时才知道其中的难处。不管怎样,该回归时一定要回归,该懂得的地方一定要懂得,懂了就知道回归的好处,懂了也就知道了有些事情的难处。
漂儿出门准备去白三家,无意间朝街道两头张望了一下,这才发现了白二老爷子,便朝老爷子轻轻地笑了一下,老爷子也正看她。四目相对时猛然间,漂儿恢复了一种活烦劲,用手将刘海处的头发朝耳根后撸了撸,双手在自己的身体两边拍了拍。这是一种礼节,也代表爱干净,意思拍打身上的灰尘。
漂儿再回头看时,老爷子只是笑了笑,笑过后住了嘴,却并不理漂儿。既不给漂儿答话,也不顾漂儿到底想弄啥,却不紧不慢地转身,拄着拐仗慢慢地回了家。刚走了几步又站住,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故意,他大声地咳嗽了几声,这才又回头朝漂儿看了一眼。
漂儿心突突地猛跳了几下,忙忙地又朝北望了一眼,看见齐民正从干头家出来。并不是平时那种派头,头低下狠吸着烟,也不看任何地方,一直朝北走。漂儿知道他肯定要回干枣家,但总觉得奇怪,齐民是个啥人,咋从干头家里出来。
要说起干头这人,申村里让人总有种瞧不起的感觉,连个土匪都当不成的人还能干啥。平时粘粘软软地,也没多少屁话,只是这一阵子也怪,自从所谓丢了他拾来的粪后,嘴里开始逼逼叨叨地有了一种骂,村里有人认为这怂脑子出了问题,正如黑鹰说的那样也疯了。
干头这人,也就是那个怂样子,没心没肺的,过去日大不管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那种人,却没啥哈哈心,也没个啥主见,整天稀里糊涂地。对于这样的人,这齐民更不用说,平时眼里根本不尿干头,齐民去他家干啥,漂儿心里只觉得奇怪很。
漂儿又想到了白二老爷子,觉得也有点怪,只看她却不说话,就是这个齐民也与平常足显不同。于是,她并没有立即去白三家,看了一眼齐民的背影,又回过头看了一眼白二老爷子。这才发现老爷子走路越发没了往常的样子,一步一步朝前挪,心里有了些伤感。
生活不易,每个人都不易,连老爷子这样曾经风光的人,如今也呈现出这样的样子,漂儿轻轻地叹了一声。她出神地看老爷子背影,但那背影很厚实,也很庄重,进一步肯定了她的那种判断,这老爷子的确不是人,而是神,并且是个名符其实的活神。
谁知道,漂儿的这种想法,竟然和牛眼的想法不谋而合。牛眼一直以来对老爷子都是这种看法,漂儿这天从老爷子的背影里,突然产生的看法竟然和牛眼的一致起来。
当漂儿刚刚转过身,准备朝白三家走的时候,白二老爷子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嘹滴很,美扎咧,烦心的事情撇开咧。既不偷,也不抢,光明正大没脸伤。做好事,心舒畅,积德扬善有市场。有良心,树正气,申村风貌有影响。行得端,走得正,条条大路通北京……”
老爷子的话,让漂儿浑身激灵了一下,分明有种感觉从心里慢慢生出,却品不出其中更深更浓更厚的味道。她清楚老爷子的话,这其中多多少少让她心里舒坦了些,对生活重新燃起了一种希望,也有了一种与现实相争相抗的底气。
对于自己的男人,那个叫黑鹰的人确实疯了。那怂疯得让漂儿多少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存在,本来这怂的疯最先让她有种愧疚地感觉,但老爷子的话里让她突然间有了一种释放了地感觉,特别在精神上得到了一种真正地释放,挥发出一种活力,浑身有了一种力量。
漂儿觉得黑鹰那怂货说得对,离婚,这才是她创新申村的开始。想那黑鹰,毕竟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能在申村破天荒地提出这么个词语来,说明他把有些事情看透咧,也想彻底了些。漂儿觉得只有离婚,才能让她真正摆脱掉精神上的一种压抑。想到了离婚,仅仅那一个离字,一时让她浑身觉得十分愉悦,有了种洒脱的感觉,渐渐有了愉悦感。
愉悦中,漂儿知道疯子黑鹰毕竟还是她现在的男人。虽然黑鹰仍然是个球不顶的黑鹰,而她却不是过去的她了,个中缘由已经无法说清。到底是她的不对还是黑鹰的罪过,她不再那么纠结,更没有了那种让她伤脸的感觉。有了一种兴奋,自发产生了一种自豪,她必须有所作为,一种力量在这种思绪中渐渐地在她的身体里燃烧起来。
不管怎么说,按照申村的惯例生活中,漂儿一直觉得自己是个不正当的女人。二老爷子的这些话,让她产生了力量,无论怎么说她还是要比那黑鹰强,这人才是申村里公认的大哈怂,日怂货,没人见得的死狗烂娃型的东西,和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是对她的一种侮辱。
漂儿进一步地坚定了信心,离婚。
不过,对于离婚来说,确实是申村少有的事情。但漂儿已经顾不了这些,她需要力量,她喜欢追求幸福,这是她的权力,她就是要做申村里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回想起与黑鹰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除了难过还是难过,根本与那所谓的幸福无缘。听了老爷子的话,她觉得老爷子不仅是申村的神。而且她敢打赌,申村除了白二老爷子外,都是些啥样的人,心里清楚,肯定不会有另外一个人能理解她。到了今天这种地步,心中那种委曲,那种说不出的酸甜与苦辣,又不能去给老爷子说,她唯一的只能将这些话说给天狼。
天狼并不是不会关心女人的人,只是因为长相与名声,他没有机会去关心女人。自从与天狼相处后,她知道天狼会用行动关心她,理解她,支持她,保护她。她把自己的一种真诚与勇敢奉献给了天狼,觉得天狼这人,虽有主见,但却被一种时势所困扰,只是被风俗所洗了脑,因此表面上没办法,实际只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不管咋说,和黑鹰之间,漂儿始终觉得这是个很不完美的局。她自己心中的那种委屈,只有作为真正的一名女人来说,才知道她心中的苦处。她还能怎样,争取幸福,努力作为,这才是对生活的负责,对她娃狗蛋的负责。要不然,与黑鹰继续下去,只能两派俱伤。
听了老爷子的话,漂儿不再去纠结,她必须要有个结果。当初嫁给黑鹰,有媒妁之言影响,有父母之过,也有她对黑鹰当时身份的贪恋。这一切该怪谁?如果黑鹰是个敢说敢为的真男人,她倒也认可。可谁知复员回家后,嘴臭身懒心歪,成了申村人的公敌。
大量的事实告诉漂儿,她和黑鹰的结合本身就是天大的错。自己那种美好与希望,如竹篮打水一样,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和天狼在一起的快活,才觉得舒服自在的同时,真正明白自己是个真女人。
天狼是有自己的问题,但对漂儿会关心会照顾,是天狼把她漂儿变成了个真女人。
只要想到天狼,漂儿内心立即升腾起一种坦坦荡荡,又十分甜美的激情。
但漂儿,她同时也想到过申村。想到了申村,自然想到了申村里的一些人,虽然有点觉得对不起的味道,但申村能否对得住她却有点说不准。她始终觉得,申村人除白二老爷子,又有谁能理解她?申村的女人们有多少人背地里说她骚,说她泼,说她破,说她妖。到如今,竟然没人知道,她真正的名子叫啥姓啥,老是“漂儿漂儿”的,又能说明个啥。
漂儿心里也十分清楚,申村的女人们都羡慕她长得好看,那是吃醋。申村的男人,没有一个不喜欢跟她搭讪溜嘴的,他们心里想的啥她当然知道。也就是因为黑鹰存在,把申村的人都变得太不男人了。
自从和天狼产生了情分后,漂儿清楚纸永远包不住火,迟早有一天她和天狼之间的事情会被人知道。从牛眼那怂娃的眼睛里,她分明已经看出,这种事情已经成为申村人公开的秘密,却没人当面笑她,甚至从中还看出人们对她的一种同情。
想到这点,漂儿心里确实又有了种感恩。申村确实爱红眼,最有不平衡的心里,但现实中的美,他们却一点也不否认,他们认同,他们欣赏。虽然他们所表现出来的方式方法不同,对一些事情可以来个你死我活,却对她和天狼的事情屁都不放一个,又说明了个啥。
漂儿觉得自己如同一只疥毒娃,跳过门槛时,蹲了沟子又伤脸。和天狼之间,本是伤风败俗的事情,可申村里无论男人还是女人,表面上,却对她似乎都有种宽容与包容,最应该感激申村才是。
特别从老爷子话中,让漂儿有了种被激励了地感觉,她长长地出了口气。申村人都好面子,面子上的事情还得从面子上解决,反正申村人给了她面子,她也得给申村人一个好面子才对,办好茭瓜的事情就能证明一切,也最能说明一切。